艾息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们为什么会相信那个莫须有的预言？”
他看向神父，“是因为你曾经见过魔法师，是ta传达了创世者的旨意？”
像是被看穿了心中所想，神父惊愕抬头，“您怎么会知道？难道……是魔法师协会派您来处理这件事的？”
艾息并没有听说过什么魔法师协会，也不了解所谓的魔法师。
只是因为他自已是假冒的原因，所以格外敏感。
“不，不是。”艾息回答，然后列出疑点，“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对方点头，看向他，等着他下文。
“你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并且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我是魔法师。
这说明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神父也知道自已过早露馅，如实坦白了一切。
自从那次的见面之后，没过几天，克莱西来到了教堂。
“抱歉……我恐怕不能答应您的求婚……”
神父期待的情绪瞬间落寞，但他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
那天的月光分外明亮，他一个人坐在教堂的神像前祷告，直到深夜。
然后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法阵凭空出现，就在当时艾息出现的那个位置，巧合的不是一星半点。
“她自称魔法师，前来传达创世者的旨意。”
“她告诉我，克莱西会是一切灾厄的源头，只有将灾厄的源头处死，一切才会回归原位。”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好像进入了梦境，硝烟、尸体、血液和怪物的嚎叫声共同组成了这个可怕的梦境。
有面孔熟悉的同村人拖着残缺了半边的身体，死死抓住我的小腿，让我救救他。
但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如同烟雾一样漆黑的怪物便扑了上来。
大动脉破裂的鲜血喷洒在我脸上，带着滚烫的热度……”
神父哽咽起来，终止了这段对话。
然后双手抱头，眼底蓄满了泪水，他蹲在地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梦里。
“我别无他法，只有杀了克莱西……我只有杀了她……我得保护我的村民……”
这样闻者伤心又充满了大爱的理由，换来的只是克莱尔不屑的嗤笑。
“你分明就是贪生怕死，什么为了村民，难道克莱西就不是你的村民吗？！凭什么用她一个人的命去换你们的命！凭什么！”
她像是举着一把锋利斧子的刽子手，毫不留情劈开了神父用借口铸就的外壳。
“什么狗屁魔法师，她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受我雇佣的骗子。”
克莱尔笑起来，笑容里似乎替克莱西充满了不甘。
“我早就和克莱西说过你不是什么好人，就连那些愚蠢的村民，也不是好人。
克莱西最相信的人，应该是我。
可为什么她要告诉我即将和你结婚的消息……
为什么将结婚的事宜都准备好了，却又来拒绝你的求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拒绝了你……
她分明……不用死的……”
艾息一脸的难以理解，神父不像是正常人，克莱尔也不是个正常人。
他被气的伤口撕裂，开始疼痛。
艾息一点点调整好坐姿，板着脸继续问话，“所以神父是因为那个假魔法师说的话，这才让村民们烧死了克莱西。
但不知为何，克莱西并没有被烧死。
而克莱尔，因为姐姐结婚的消息，因爱生恨，雇佣了一个假的魔法师，传递给神父错误消息。
最后亲手杀死了烧成重伤的克莱西。”
这样一来，一切都被连通了起来。
杀死克莱西后，克莱尔手臂上血新娘留下的印记也变成了永久的烙印。
只是还有最后一环，关于那个假冒的魔法师。
也许是看出了艾息的疑惑，也许是知道自已罪无可赦，不愿再隐瞒下去。
克莱尔机械一般擦掉眼泪，开口道，“佩斯特，那个假冒魔法师的女人叫佩斯特·伦斯。”
“她是一个……对我而言很特殊的人，但她也是个十足的蛇蝎女人。
是她，让玛丽安告诉我印记的秘密，也是她教会我，死亡才是最永恒的爱……
她很强大，会很多不为人知的邪恶魔法。
她说，只要我亲手杀了克莱西，才能将她的灵魂永远留在我身边……
确实，她一开始遵守了诺言，这几年我每天都能和克莱西的灵魂共同生活，她离不开我，只能在我周围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但是她失信了！几个月前，克莱西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不见了！
我找到佩斯特，她告诉我，去城里寻找一个名叫埃里克的人，是一个被称为战神的将军，只有将他带到村中，她才会帮我拯救克莱西。”
“所以这一切都是佩斯特的阴谋？”艾息乘胜追击，想要从克莱尔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算是吧……”承认完这一切的克莱尔平白无故苍老了许多岁，眼睛早已干涸，流不出更多的泪水。
她叹了口气，“我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佩斯特利用。”
艾息对她丝毫生不起怜悯之心，尽管她现在醒悟过来，在自已造成的错误中清醒又痛苦着，不形的身躯像是枯木一般佝偻着。
他还想再多问点问题，克莱尔却忽然抬头，神神叨叨冲着他说道。
“你知道佩斯特·伦斯，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不就是人名吗，艾息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这个世界的名字与现实中西方国家的名字有些类似，叫佩斯特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
“Pestilence。”
“瘟疫。”
她缓缓出口。
艾息注视着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耳边似乎有人在低语，听不真切，像是来自地狱。
心脏本能的害怕着，扑通扑通跳动。
他说不清楚这样的感受，仿佛是预兆危险的来临，而那个名字，就是危险源头。
散发着不祥又邪恶的气息。
忽然，沉睡已久的波提斯苏醒，在他脑海里回答，“就是她，是佩斯特偷走了我的东西！”
“她现在在哪？”艾息迅速反应过来，问向克莱尔。
“她啊……她在……她……”
话没说完，克莱尔便像失心疯一般大笑起来。
“她怎么了？”副官从门口走进来，想要上前查看情况，没想到被她一把推开。
副官自已后退几步站稳了，克莱尔却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
那双原本无神的双眼里满是惊喜，直直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半空。
“克莱西，是克莱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最先害怕到躲起来的人是神父。
紧接着，克莱尔嘴角溢出鲜血，她带着笑，喃喃道，“你……是来，杀我的吗……克莱西……姐姐……”
见她这样，副官冲上去抢救，人却瞬间没了生气。
“她死了。”
埃里克站起身，好像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缩在桌下的神父忽然放声大哭。
一边哭着，还一边向克莱西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是女巫，一切都是我太过贪生怕死，是我太胆小，没有查明情况，就将罪名施加于你……”
他想起克莱西被绑在火堆上那天，火焰灼烧着皮肉，烧焦的气味惹得许多人当场呕吐出来。
火中人挣扎着、嘶喊着、哭泣着，只剩下一具漆黑的身影。
陆陆续续有村民离开，火势也渐渐小了下去，大家都认为灾厄已经被杀死，这样的受伤情况，不可能还活着。
现场只剩下神父一人拽着不停想往火堆冲的克莱尔。
直到火焰完全熄灭，克莱西只剩下一具漆黑的骨骼。
皮肉和五官早已被融化，连为一体，像是教堂中供奉的那座神像。
他放开年幼的克莱尔，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就在他吐的天昏地暗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那是克莱西的声音……
神父惊愕回头，看见散发着恶臭的、丑陋又恐怖的克莱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没有人能够懂得我的欣喜，就好像拥有了一次悔过的机会，死去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
我将她藏了起来，我以为留下克莱尔能够照顾她……
没想到，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呜呜呜……”
一阵风掠过窗外，树叶被吹的哗啦作响，风中传来少女隐隐约约的歌声。
越来越遥远，像是去往天国。
波提斯在脑海中解释，“克莱西，终将如愿以偿，她洗清了自已的冤屈，她好像从来没有恨过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