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对话前后矛盾毫无逻辑,像是神志不清之人在梦中呓语。
副官转头看向埃里克,神色中带着几分震惊与疑惑,似乎在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埃里克手中抚摸艾息背脊的动作停下。
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时,说道。
“好,我会按照你的想法,去救你的姐姐。”
语速很慢,带着漫不经心的惬意,像是接受邻居发起的下午茶邀请般随意。
克莱尔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下藏着自已琥珀色的眼瞳。
那里面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
至少不应该如此简单,也不应该如此草率接受她的要求。
难道不是吗?
他分明看出来了,甚至就连那个看起来傻呵呵的副官也都看出来了——这或许会是一场阴谋。
烛火闪烁起来,克莱尔看见将军那双赤红的双眸,反射着点点亮光。
像是深渊的谷底,瘴气弥漫,危险又致命。
她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止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猜不透埃里克。
就连主教也微微侧头,但他什么话都没问。
窒息的氛围就这样在狭小昏暗的房间内蔓延,副官率先反应过来。
他走到门前,打开那扇木门,让走廊上的阳光透了一些进来。
几乎是在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房间内的烛火一一熄灭。
主教拢了拢自已帽檐,微微鞠躬,“将军,我就不陪您前去了,赎罪日的教徒更需要我的存在。”
埃里克颔首,又朝着副官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带上克莱尔。
歇斯底里后的少女卸力一般跪伏在地上,单薄的粗布麻衣透出她嶙峋的肩胛骨。
副官像是拖拽毫无生气的布袋,拽着克莱尔胳膊将她扯走。
途径教堂时,那些穿红色斗篷的教徒已经离开。
安静又空旷的大堂里回荡着几人的脚步声,仿佛窗外的风声和树叶摩擦声都被隔绝在外。
像是梦中某刻场景的再现,明亮的光晕落在地上,留下明暗交错的倒影。
“怎么了将军?”
埃里克忽然停下脚步,副官下意识询问道。
他摇摇头,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抚平了皱起的眉头,“没什么。”
三人上了马车,艾息躺在埃里克臂弯中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克莱尔。
副官看的心痒痒,嘬嘬两声,又伸手探向他毛茸茸的耳朵。
却被埃里克不经意躲开。
副官不敢怒也不敢言,默默握紧拳头收回手来。
“你为什么……会同意……”
坐在角落的克莱尔低下头,喃喃询问。
埃里克将艾息放在身侧坐垫上,双手落在双腿交叠的膝盖一侧。
他神色寻常,却让在座之人感受到由内而外的狂妄。
“同意又如何,不同意又如何……
若是入局之人足以掌控整个格局,那这一切阴谋都将被放在阳光下炙烤,变得毫无意义。”
话音刚落,克莱尔眼中忽然有了亮光。
如同夜行之人看到暗中灯塔,迷惘被驱散,点缀了希望的光点。
这是埃里克的处事方法,实力代表一切,狂妄却并不自大。
是受众人拥护的将军、战神该有的魄力。
尽管艾息并不清楚埃里克在世人眼中是多么强悍的一个存在。
但此刻,眼前人像是发着光,闪耀非凡。
回到住处之后,艾息被埃里克关在了房间。
“将军说了,此行路远,可带不了宠物!你扒拉我也没用!”
副官控诉,却也只敢小心翼翼将脆弱的小宠物从裤腿上撕下。
“每天都会有卫兵来给你送吃的,不用担心!”
留下最后一句嘱托之后,副官便重重关上了房门。
艾息叹口气,蔫哒哒爬到床上躺下。
转念一想,听着那故事就渗人的很,去不了也好。
安慰完自已后,伴随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世界光怪陆离,书页在他耳边翻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们不该如此死去,面对那些荒谬的指控。”
“火焰跳跃着,跳跃着,落在我洁白的裙摆。”
“像是一曲赞颂的哀歌,哭喊只会让恶魔更加兴奋。”
“如果我们终将灭亡,那一定会活在每一朵盛放的雏菊花中。”
“摇曳着,摇曳着,带来不朽的光明。”
“艾息……”
“艾息……”
“找到我……救救……我……”
一群看不清面孔,穿着纯白衣裙的少女站在光束中,整齐划一却又毫无感情的朗诵着那首诗歌。
她们在呼唤他的名字……她们在向他求救……
艾息眉头紧锁,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醒来。
直到意识变成一片黑暗,自已似乎身处牢笼之中,微弱的光线下,牢笼的角落蹲着一团漆黑的、不知名生物。
“谁!谁在哪!”
他大喊。
那团生物却没有动,只透出一双野兽一般发着红光的双眼,它在观察他。
或是伺机而动,或是准备致命一击。
忽然,脸颊的凉意带回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艾息睁眼,正对上一双金黄又细长的眼珠。
“啊啊!!!”
怼脸出现一条手腕大小的黑蛇,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艾息裹着床单,滚落下床。
“是我,波提斯。”
脑海中出现熟悉的男声,这才让艾息稍微回过神来一些。
他捂着胸口大呼一口气,“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
“诶?等等……”
意识到了什么的艾息瞪大双眼,低头,看见了自已骨节分明的手指。
“我我我……又变回人了!”
波提斯盘成一圈,兽瞳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频繁吐出的蛇信子暴露了他有些焦躁的情绪。
“这到底是什么规律啊?”艾息此刻浑身赤裸,只好裹着床单站起身来。
波提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表示自已也不清楚。
窗外月光很亮,即使没有点灯,也将屋内布局看的一清二楚。
艾息来到埃里克那面巨大的衣柜前,嘴里念叨着借用借用,手上却无比兴奋地取下衣服试穿。
那些笔挺又帅气的军装外套他根本穿不了,只有内搭的衬衫还算勉强合适。
却也显得很是宽松。
就在他好不容易将皮带勒到最小的卡扣,才让裤子稍微挂住时,波提斯说话了。
“能不能……帮帮我。”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