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后已经是第五天的深夜，当然这是后面他们告诉我的，迷迷糊糊中头部传来阵阵跳动的疼痛感，我感觉自已头部有一个大口子，血正顺着那个伤口不停的流了出来。
“护士，流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那个熟悉的声音被我的耳朵格外清晰捕捉着，还有滴滴的电子声。“没事的，渗血是正常现象，你帮他用纱布勤擦擦就好。”一个冰冷的声音接踵而来。
我努力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顶端的白炽灯，它像伫立在茫茫孤岛上的一座灯塔，那么清晰，那么明亮。此刻它却是我生命中的明灯，让我知道自已还活着，这里是人间而非地狱。
“陈默，你醒了？”宋以柔的脸背着光出现在我的眼前，依旧是那般的美，只是此刻却写满了诧异和喜悦。
“我去叫医生。”护士快速的跑出了病房，我努力的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默，太好了。”宋以柔脸上堆满了笑意，眼泪却在眼眶打着转，“你没事了，医生说你只要能醒过来就彻底没事了。”
“嘎吱……”一声，突然不远处的房门轻轻地响起，像猛地里谁的一声叹息，我扭过头去，看到病房的门又被打开，陈冰走了进来，而后门又迅速无声地阖上了，就在它即将阖上的瞬间，透过门缝和逼仄的过道，我一眼就瞥到了江虹那张熟悉的脸。
“陈默，你终于醒了，吓死你姐了。”陈冰哽咽着蹲在我的病床前。
我很想说些什么安抚她们的话，也很想问江虹为什么没有进来，更想知道周菱现在在什么地方，然而身体却不允许我这么做，只觉得顶上的灯光开始变得模糊，在她们的关切紧张的声音中再次失去意识。
……
沉睡中我又来到了那个岔路口，一边是洒满阳光的大道，一边是黑暗绝望的小路，我的内心一如往常开始害怕起来，因为每次走进那个通往坟地的小道都不是我能选择的，不同的是今天小道的不远处站着个人，她穿着我熟悉的花棉袄，即便是不转身我也知道那是奶奶。
我轻轻的喊了句：“奶奶，是你吗？”
她转过身来，我可以非常确定那是我的奶奶，只是她的容貌竟跟我一般年轻，她微笑着对我说道：“阿默，奶奶从来就不知道你的梦境这么可怕，但你不要担心，以后你都不会再做这个梦了，因为这条路奶奶帮你挡住了。”
“奶奶，你怎么变了样子？”
“傻孩子，奶奶现在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说完她冲我挥了挥手，“快走吧，回去好好生活。”
“奶奶，阿默好想你啊！”我哽咽着说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有些事没有办法，奶奶也有我自已的路要继续走。”她满脸淡然，仿佛在说一些和自已无关的事，“走吧，快回去吧。”说完便再次挥了挥手转身要走。
“奶奶，你要去什么地方？”我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相聚的……”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奶奶……”我猛然睁开眼，还是那间满是消毒酒精味的病房，此刻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斑驳的洒在我的脸上，很快便驱散了我刚刚的不安和恐惧。
听到我的声音，趴在我身上的宋以柔猛然抬头，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满脸倦容，但还是立刻笑着说道：“阿默，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吃力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这已经是手术后的第六天了，你昨天半夜醒过来大家都高兴坏了。”宋以柔轻轻抚摸着我脸，继续说道：“昨晚医生来过了，他说了醒了就没有问题了，剩下的只需要好好静养。”
我用余光扫视了下病房内，没有看到陈冰和其他人的身影，于是我再次问道：“我姐他们呢？”
“你手术后昏迷的这几天大家基本都守在医院，都非常累了，昨晚医生说了你的情况我就做主让大家今天在酒店好好睡一觉。”宋以柔脸上挂着笑，一股脑说了一大段话。
我试图轻轻的扭动了下身体，头部传来撕裂的疼痛感，一种头皮被抓紧揪起的感觉，接着又是沉重的压迫脖子的感觉。
“你现在不能动，否则伤口会撕裂的。”宋以柔赶紧按住了我的身体。
“这些天辛苦你了。”我看着宋以柔，有些动情的说道。
“说什么傻话呢？我可是要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的女人，我不照顾你，难道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的那些红颜知已？”宋以柔半开玩笑的说着。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江虹周菱还有那专程从国外回来的肖淼，其实长这么大，除了普通人皆有的生离死别，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世间的大悲伤和大劫难，更没有被这么多人围着等待生死，还是那群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纠葛的女人们。
犹豫再三我还是问出了那个敏感的问题，我尽可能的让语气显得轻描淡写：“那个，江虹人呢？我昨晚好像看到她了。”
“江虹昨晚见你没事了，今天已经飞回梁溪了，让我告诉你一声。”宋以柔看了我一眼，表情不满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周菱去哪了？”
我欲言又止，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将视线别过宋以柔，假装看向天花板发呆。
“算了，不逗你了，你们江南男人就是小气，什么事就是不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宋以柔用两只手托住我的脸，将我的视线强行与之对视，“周菱在你手术完的第二天就走了。”
听完她的话，我的心稍稍安心了些许，最起码她们知道了我的情况，不用在心里记挂，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么多善良的姑娘记挂呢？
我收回思绪，看向宋以柔问道：“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蓉城，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那玩。”
蓉城我去过，那里的人都很能吃辣，符合宋以柔爽朗的性格，我盯着宋以柔一字一句的说道：“宋以柔，谢谢你出现在我卑劣的生命里。”
宋以柔俯身亲了亲我的脸颊，柔声说道：“傻瓜，不是出现，是从今往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电影里总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为结尾，但这是电影的结尾，现实往往事与愿违，现在容不得我想这些，过去的已然成为过去，而我不再关心过去，此刻我只想跟眼前这个女人一直走下去，在年华未散尽之前，给她一个可能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