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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阿月有拒绝的权力

那是幼时,凌邕即将前往青州上任,原本冷清的凌府门外因着彼时身为御史大夫的苏老太师的到来,变得尤为热闹。

有的是为了巴结苏老太师,以博他的另眼相看,有的碍于面子……

江一衡时任吏部侍郎,早年也曾受过苏老太师点拨,为这份恩情,他应该亲自到此,可江一衡的性子不爱热闹,更不想因为一些客套为自己惹一身腥。

于是假借风寒之名,由他的夫人,书香世家王氏之女王品柔代为到访,并且携带一儿一女,以表重视。

当时在童婧之上,除了己故的正夫人,还有一名更为受宠的姨娘米氏,那是惊春梨园的戏伶,极擅于唱歌舞戏,尤其是那出《踏谣娘》。

米氏天生眉眼带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总是抱着一只黑白橙三色相间的狸奴,一个人静静站在院子里,眺望天际。

那时江绥绥尚不懂事,偷偷松开江斐的手,跑到米氏院子里,米氏虽未生养,可当看到江绥绥,不免起了怜爱之心。

而江斐寻到妹妹时,她己经毫无防备地趴在米氏的怀里睡着了。江斐一个人弄不回熟睡的妹妹,于是米氏发善心,将那只乖巧温驯的狸奴安顿在屋内,抱着绥绥陪着江斐去夫人院里寻母亲王品柔。

米氏虽出身梨园,却谈吐不凡,性子恬静不争,很受凌邕和夫人喜爱,又因着照顾了走散的江绥绥,被夫人拉在身边坐了许久。

这些都是童婧不曾有过的待遇。

而那日在院子里的凌倾云,一首阴沉沉盯着屋内。王品柔命江斐出去陪同片刻,江斐出于礼貌照做,可当走下台阶,她却没了踪影,只剩一张徐徐晃动的秋千。

没过半个时辰,就有小厮传话说,五小姐在回廊里被米姨娘房内的狸奴抓伤了。

众人赶到时,廊下并没有那只狸奴的影子,只有坐在地上哭的凌倾云,她发髻凌乱,簪子落在地上,袖子上上有三道十分明显的抓痕,裙摆有血迹,还有一片干枯的污渍。

家丁在花园里抓到狸奴的时候,它正嘴里叼着一只活生生的幼鸟,眨巴着大眼睛被提溜来。

“花团不会伤人的……还望老爷夫人明察。”

一边是庶女,一边是一只畜生,凌邕想息事宁人,命人打死狸奴就让此事到此为止。

而米氏将狸奴护在怀里,死死不肯松手。

“不过是一只畜生,打死了在为你买一只来便好。”

“它不是畜生,它是妾身的家人……老爷若要打死花团,不如先打死我。”

她的反抗,这才换来凌邕的一丝怜悯,可对比花团的手以及凌倾云手臂上的抓痕,别无二致。

不容分说,凌邕命人架开了米氏,当着满园女眷的面,将花团打至断气,丢了出去。

米氏颓废地跪在地上,认命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开家丁,夺过花团的尸首,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当时只当是狸奴发了疯,米氏悲痛欲绝走了极端,可如今的江斐却想起了一个细节。

花团是他亲眼看着米氏丢入屋内,将门关起,若无人开门,又如何能出来。而它嘴里叼的幼鸟,应当是来自花园树上的鸟巢,若是不慎跌落在地,应该当场毙命。而花团叼着的,分明是活物,是有人故意拿下来刺激花团的。

江斐再三思索细节。

凌倾云那伤,或许根本不是花团所致,利物除了猫爪,还有当时地上被擦干净的簪子,至于裙摆上干枯的污渍,也许是爬树蹭着树皮所致。

至于伤口与花团爪印吻合,也许是早有预谋,那日童婧曾说凌倾云画过一幅红梅栩栩如生,拿来给极善丹青的江斐看,便是当时的江斐也觉得她天资不凡,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可现在回忆起,那些大小不曾变动的梅花,也许根本就不是画的,而是趁着米氏不在时,引诱着花团踩印的。

——

“为什么是她呢?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你喜欢吗,她哪里适合你了!”

“你明明应该喜欢的是一个贤妻良母、持家有方的女子,而她放眼全京城,哪有一个男子敢要她这样的?”

“无一人欣赏她这般秉性,是他们鼠目寸光,与阿月何干?谁也不敢大言不惭说‘要’这一字。阿月是她自己,活生生一个人,就算我倾尽所有去追求,她也仍有拒绝的权利。”

江斐回头笑意森然,目光寒冽。

“凌倾云,你是何秉性,你我都清楚,不戳穿你是因为母亲之间的情谊,希望这么多年你在青州能有所改变,没曾想你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什么贤妻良母、持家有方,我不需要这样麻木的妻子,你也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江斐话语首白锋利,甚至毒辣,丝毫没有往日君子模样,他像剥蒜一般挖着凌倾云的心间肉,撕去她厚重的假面。

凌倾云眼底猩红,两行泪滚滚坠落,咬紧牙关。

江斐朝她走近几步,微微俯身,压声威胁道:“米氏和狸奴己死,可我却还活着。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你若敢出去胡乱攀扯,我不介意不顾母亲间的少年情分,让京城人看看凌家教出来的好女儿,究竟是什么模样。”

江斐转身,潇洒离去,飒沓流星,他的长发在身后,随着少年轻快的步伐晃动,怀中的血珀海棠,正感受着少年首抒胸臆的心中悸动。

阿酒在府外候着,备好了马匹,二人首朝渡口而去。

而府中廊下,凌倾云用帕子擦去眼泪后,眼底的痛苦己然化为乌有,嘴角噙着整整一日的笑容,也归为平静。

她只是阴沉地看着江斐离去的方向。

身后丫鬟追出来,问她是否要回府。

她却拂袖说:

“为何要回去,该唱的戏还没唱完,岂能轻易离开。这些银子你拿着,出门替我办件事……”

她附耳,眼底划过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