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赌徒及随从带到安全的地方,放松他们警惕,趁人不备再要了他们的命,就此把这笔烂账埋得严严实实。
而剩下的斗场中人,似乎还有别的逃生通道。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现纰漏,暴露外头有救兵的事实,但事已至此,只能重新想对策。
六个打手分布在队伍前中段,末尾只有一人,此刻正带着赌客一行近二十人绕过斗台,巨鼓之后有一面刺绣绒面斗旗,旗后竟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洞穴。
洞穴极为狭窄,仅可两人并行前走,而打手个个魁梧健壮,只能单独前进。队伍被拉得极长,人员拥堵下,前面的打手也无法顾及最后。
“燕二,我们得脱离队伍找地方躲着,半个时辰后救兵就能到。后面那个能解决吗?”
江斐也算亲眼目睹过她的本领,力量不足便有古灵精怪的招式来填补,打任坚时冲着他薄弱处反复进攻,把他当狗耍。
他将自已随身多年的狼毫笔偷塞给她,只要戳中那名打手的眼睛,二人便有一息喘息之机,偌大斗场不乏藏匿之处,只要熬过这半个时辰。
“不用。”
燕燃月话音未落,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冲着身后那名打手泼去。洞穴狭窄,口气稀薄,体型硕大之人本就用力摄入,保持呼吸通畅,姜黄色的粉末脱手一刻瞬间进入其鼻孔,尽管打手用力呼出一个音节提醒前面的帮手,可队伍狭长,交头接耳之声不断,瞬间将其淹没。
“麻沸散,能放倒一头牛的剂量。”
燕燃月惜命的很,既然敢扛下这事,就有充足的后手留着,像这样的,她怀里还有两包,
她明媚笑着,对自已很是满意。
“走。”
被前面发现是迟早的事,二人轻手轻脚脱离队伍,返回斗场。人借着巨鼓作为掩体,瞧外面情形,斗场东家仍胸有成竹坐在上方,两名小厮正一盏盏灭着斗场边沿的烛灯,只剩坐落四角的火把照明,八名女子仍旧被铁链困在对应的高阁下,被剩下四名打手看着,而其余奴仆和盲眼大夫,则被安排着将斗场库房的金银细软运输。
二人皆着灯火昏暗,一路尾随来到库房附近,躲在高阁得楼梯下。
“都仔细些,磕着碰着有你们好看的。”
小厮借着打手在身后狐假虎威,鞭子甩在库房的门框上,又叮嘱打手道:
“等这些东西搬空了,便一把火将这儿烧了。”
打手问道:“地库那些货呢?”
“一并烧了,放她们出去也是麻烦。”小厮交代完一切,便放心走回。
燕燃月闻言,攥紧拳头。
分明这儿的一砖一瓦都是靠那些姑娘拿命换的,这满屋子金银财宝也是,卸磨杀驴,简直畜生行径。
她对江斐道:“等兄长他们支援也许能救我俩,却救不下苏娅她们,先前我和铁兰姐的计策虽险,却能为所有姑娘换得一线生机。”
燕燃月将怀中剩下两包强效麻沸散取出,先是交给他一包,思索后将两包都郑重交到他手上。
“地牢钥匙就在那个小厮身上,而铁兰姐她们身上铁链的钥匙在最中间那名打手身上,我们兵分两路,我负责引开他们,你趁机去救铁兰姐她们……”
“不行。”
江斐厉声拒绝道。光是一个小厮也许燕燃月能对付,但那几个打手并非寻常之辈,她还将两包麻沸散都给了自已。
“江大公子,我们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燕燃月拍了拍他的肩宽慰着,语气却轻松得像在说旁人之事。未等江斐拦住她,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方才在洞穴里她趁乱挑了块巴掌大的石头,此刻却派上用场。
小厮听见她逼近的脚步,还未来得及甩鞭防御,却见她跳起,猛地朝他脖颈处砸下。他一阵头晕目眩,踉跄扶墙,无法阻止燕燃月夺走他腰间的钥匙以及长鞭。
“快来人,拦住他。”
其中三名打手闻讯而来,穷追不舍。
“学宫的墙又不是白爬的。”燕燃月心中暗笑,一脚蹬上高阁一楼的台阶,双手攀上地板用力一撑,轻便翻身至高阁内,等其中一名打手破门而入时,她却借着帷帐,飞踢矮桌拦住他们去路,又顺势荡到另一座高阁之中,一举两得。
打手虽笨重,却也不是吃素的,另外两人摸清她的路数后立刻冲上其余两座高阁,任凭她如何逃窜,都被三人堵住三座高阁出口。
最后一座,便是斗场东家所在的乾位,比客座三间高出半层,倒是可以一试。透过屏风,隐约可见那东家身型并不壮硕,倒是让燕燃月多出几分信心。只是燕燃月心中不免生出另一分慌张,外有官兵把守,内里大乱,这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安稳坐着,犹如定海神针。
不由得她思考,打手快步奔来,燕燃月将他的脸当作垫脚石,又一次飞身而去,但这一次打手却抓住她的一只脚,困住她的行动。
她暗道不好,却又心生一计。
“这么喜欢别人的鞋子,送你好了。”
她笑了笑,顺手将抢来的鞭子甩出,稳稳缠住缠着目标高阁前的栏杆,又是一脚蹬,金蝉脱壳,借着鞭子空悬在栏杆之下。尽管疲惫,求生意志迫使她使出浑身力气,紧紧抓住鞭子,向上攀去,最终到达高阁。
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收回鞭子防身,眼睛却不敢懈怠分毫,死死盯着屏风后不动如山的东家。
她转念一想,所谓擒贼先擒王,以他为人质是否有谈判的机会,可见他如此气定神闲,燕燃月又有些退却,若是个绝世高手,便是拼上自已性命,是否有胜算?
打手们重新向乾阁奔来,错乱的脚步声容不得她思考。
她面色如纸,支撑着站起身子,手腕一拧,长鞭卷起屏风的角,奋力一扯,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整座屏风被硬生生地扯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而她也因为这股巨大的反作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咳咳……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燕燃月舞袖扬去尘土,终是得见那人,可她却惊在原地。
那黢黑披风之下的——
分明是个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