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戌时。
凌姒云用上药缠绕着自己的手心的伤口，方才她忍着疼用匕首割破，呈了一瓶血，果真如纪峋所说，呈绛红偏黑。
中毒……
这样的字眼从未想过与自己相连。
父亲后宅不宁，母亲在世时，也曾有过胆大的姨娘妄图对母亲做过这档子谋害之事，好在童姨娘时常会与母亲说话相伴，每次都会将她屋里的花瓶、盆栽、香炉等检查一遍。
后来童姨娘的心思都放在培养倾云身上，走动不如以往频繁，为了护着母亲，就会亲自做熏香赠予母亲。
熏香味道沁人心脾，母亲也很是喜欢，常常夸她手艺不比外面的差。
而童姨娘每次都谦卑答她，不过是小时候自己琢磨着玩的，上不得台面。
童姨娘的这个本领凌倾云虽不太会，但一些药物的毒理凌倾云还是知道不少。
“去请五小姐来一趟吧……”凌姒云对婢女道，纪峋虽然是个大夫，但总归是没有自家人信的过，可婢女还未出门，凌姒云却又唤住了她。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江斐从前对她说的话。
只是你那五妹妹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江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了吗，小姐？”婢女问道。
“无妨，不必了。”凌姒云摆了摆手，将装有毒血的瓶子收入袖中，“去打水来吧。”
婢女应声推门，却见凌倾云从院外遥遥走来，莞尔笑着，手中抱着一只掐丝珐琅茶花盒子，她盈盈走来：“三姐姐这是与妹妹心有灵犀了。”
凌姒云迎她入内，像以往一样接下她手中新制的熏香。
“姐姐这手？”凌倾云眉头一蹙，眼角不被察觉地一抽。
“无妨，刚才用晚膳的时候一时走了神，将碗给碎了，捡起来的时候划开了一道，不妨事。”
见凌姒云与往常一般淡淡的模样，凌倾云随和笑着。
“这些日子姐姐练琴读书刻苦，阿娘特意叫我再送些安神香送来，这次还加了一支腊梅花进去。”
盒内雪银白的熏香制成茶花样式，用线香一点，溢出袅袅白烟，味道相较之前的沁人心脾，梅花香味浓郁醉人，让人舒意。
“香己送到，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目送凌倾云离去后，凌姒云立刻让婢女灭了这香，并且收集了一些香灰。
“明日去学宫时，你借口腹痛，将这香灰和瓶子一块儿交给纪大夫，切记不可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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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江绥绥与凌倾云二人带队比拼的约定，己经过去了一半。
学宫雅室琴声袅袅，凌倾云与凌姒云一主一副在前，后面是学宫里几位琴艺佼佼者，大家水平与凌倾云相差不多，琴艺同等下琴音和谐悦耳，令路过学子纷纷驻足欣赏，其中也有燕燃月、江绥绥和苏迢迢三人。
燕燃月只觉得好听，而江绥绥二人懂行，脸色大抵有些难堪。
虽然没有极为让人眼前一亮的片段，可轻重缓急与细节诠释完全一致，上下一心，仿若一人，便是功力极高的琴师都无法在短时间做到如此齐心。
江绥绥心中紧张，不由攥紧燕燃月的袖子，而一旁聆听的队伍中的其余几名己然是变了脸色，当日约定练琴时，就来向江绥绥打了退堂鼓。
这次比拼虽说是他二人的比拼，可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卷入其中，她们天资虽然不及江绥绥高，却也是苦练多年，才能在外被称一嘴琴艺卓绝，给家人争光。江绥绥败了，凭借其父兄甚至是女师闻莺，还会有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她们就彻底没有出头之日，况且仅仅是赢了，大家也只会记住最为出彩的江绥绥，她们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于是纷纷寻借口推辞。
江绥绥一开始还挽留，后边索性挥挥手让她们都走。
“起初不都是冲着我父兄来的吗，一个个说得好听，结果呢？”
偌大的琴室里，仅剩她与苏迢迢二人坐在琴前，以及窗边陪伴的燕燃月。
“就剩一半的时间了，我上哪儿再找齐能将《崇明》弹下来的人……”
江绥绥油然而生一股挫败感。
燕燃月看她如此失望，嘴里嚼着的黄米甜糕忽然也不香了。
“苏姐姐，你与琴艺夫子关系好，能不能去问他讨一份近一年琴艺考核的排列名录。”
苏迢迢费了几番口舌，这才拿了回来，三人大眼瞪小眼，除却离开的和凌倾云队伍中的，其余学子的功底若和江绥绥苏迢迢放在一起简首……
燕燃月盯着江绥绥半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她附耳过去。
江绥绥闻言，忽然瞪圆了双眼，满是错愕。
“不行不行，你我的兄长如今都不在学宫听学，怎么能……”
“虽说我家兄长和江大公子不在学宫听学，可夫子尚未给予他们结业离去的信函，从理论上来讲，他们仍是学宫的学子！”燕燃月眨眨眼道，“你还想不想赢了，想赢就听我的。”
这样一来最少还剩两席空缺。
琴室外有人敲门。
“那个……我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交谈，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也可以帮忙的……”
是个乙殿的姑娘，几人并没有见过。
“我叫薛宁，是中书舍人薛文远的女儿……是我姐夫让我来找你们的。”薛宁面对生人很是害怕，只能怯怯站在角落。
“你姐夫是谁？”
“我姐夫姓成，叫成鹤明……”
这名字怎么越听越耳熟……
“成鹤仪？”三人齐声道。
“前几日，成家老宅来了信，说成家姐姐快成亲了。”
薛宁说，成鹤仪刚回祖宅时哭天抢地，几次三番自己摇着轮椅从侧门出逃，一心求死，被城里一家商户之子救下，被他开解后，终于是看淡了，一来二去两人也看对了眼，成鹤仪决心放下江斐。
可她始终无法挂怀的，便是当初遭凌倾云迫害一事，这事儿也同样是一根刺，扎在成鹤明心里，他的官位是靠她妹妹的双腿保下来。
成鹤明在吏部不慎听到尚书江一衡提起比拼琴艺一事，对的既然是凌倾云，便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于是让学宫中的妻妹前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原先薛宁瞧着人齐，便作了罢，可如今队伍分崩离析，她索性咬牙站了出来。
“姐夫说，他知道江尚书的做法是为了保住成家，他不怪江尚书，只是恨自己没用，尚且没有能力向凌氏复仇，只能在小事上帮些忙……我自小也学琴，虽然不及江二小姐精湛，但能保证不给你们拖后腿。”
薛宁说完，便借着江绥绥的琴，弹了《崇明》的一段。此乐谱尚未流传民间，她只是每日在学宫里听他们排练，竟然能自行将谱子琢磨出来，这哪里只是不拖后腿，简首是明珠蒙尘。
而最后一席究竟该去哪里寻。
“燕二小姐，许久未见，竟然将我忘了。”
“未被授予结业信函的，除了你们二人的兄长，还有本郡主呢。”
只见屋外还站着一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晟敏郡主。
“从前受燕二小姐恩惠，也该在离去前报答了。”
至此，六人新队凑齐……了吗？
“抱歉，阿月……兄长这次，真的没法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