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雾刚好踩着点回教室,杨潇不在,可能是己经来过又走了,教室里只有班长宋谦坐在讲台上。班里很安静,所以显得他开门进去的声音异常清晰。
刚吃完饭后的学习总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专注起来,大部分学生都还处于一个半专注半兴奋的状态,一点动静都能吸引学生的注意,把他们从半专注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于是门响的时候,大半个班的人头都齐刷刷地转过来,看到是谁之后又齐刷刷转回去。
好像就只是单纯的看一眼,只是把这当作一个契机借口,让自己有理由在晚自习浅浅的摸个鱼。
邢雾没管这些视线,教室里不比外面冷风呼啸,门窗紧关,有些闷热。刚才好不容易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隐隐上来的趋势。
邢雾抿了下唇,心里暗自骂了声。
顾星程见到人,关心了句:“邢雾,你去哪了?刚才潇姐来了,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顾星程说得比较委婉,杨潇原话应该是以为他又迟到了或者干脆逃课了。
邢雾顿了顿,说:“没事,回了趟寝室。”
“?”顾星程啊了声,不明所以,小声问:“你回寝室干嘛,有东西落了?”
“嗯。”
“江狗也在寝室。”顾星程想到某个病号,指了指江亦眠空着的座位:“他不感冒发烧了么,晚上请假回寝室了。哦对,他跟你讲过吧?”
“嗯。”听到江亦眠的名字,邢雾抿了下唇。
“你们遇到了嘛?”顾星程又问。
“……没。”
邢雾这次的回答似乎很小的停顿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顾星程狐疑地看了眼人,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就是……
顾星程的视线往下偏了几分,在邢雾耳朵上顿了两秒,说:“邢雾,你是不是冷啊?”
“?”莫名觉得顾星程今天的话太多了,邢雾有些烦:“不冷。”
“那你耳朵怎么那么红啊?”顾星程纳闷。
“……”
邢雾沉默了两秒,终于掀眸看了眼顾星程。
顾星程被看得惊了下,觉得后背有些凉。
邢雾的表情很冷:“风吹的。”
“噢……哦哦。”顾星程点点头,小声应了下,没来由的被看得有些心虚。他眨了下眼,又说:“呃,行,那你写作业吧,我也要写作业了,不然来不及了,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对着邢雾的眼睛看了会,那道淡淡的视线终于偏开,随后是一声冷冷的“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听出了点不耐地杀气。
顾星程回过神,讪讪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复习。
南宁一中其他都挺好,就是考试期间除了开设早晚自习,还有作业。考试作业分得很轻,月考是月考,每天的作业是作业,虽然不多,但还是有。
类似于每日一练的那种,每门科目都有,差不多三西道的样子,都是综合性比较强的题目,打印在A4纸上。
综合性比较强的题目要么就是题干特别简短,没几个字全是重要信息,这种在数学上比较多。
要么就是题干特别长,有用的信息混杂在一大片废话文字中,往往第一遍都读不懂,第二遍才能挖出有用信息,这种在物理上比较多。
邢雾刚好拿的是物理每日一练,第一题就是那种语句冗杂还配图的应用题。
他盯着题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刚才十几分钟前男生握在他手腕上滚烫的体温,还有声音低哑的那句“跑什么”。
刚才那混沌暧昧又糅杂的情绪似乎留在了那一隅角落,却又像是粉稠的莲藕,藕断丝连,怎么断都断不干净。
说是全部都断干净了,其实却仍有些许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残留在身上。
邢雾又看了一会,还是看不进去,正打算放弃先做数学,就听见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下。
他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是某个姓江的。
他看了眼门口,没老师,今天月考,老师可能都忙着批试卷,开会,应该没时间管学生。
手机又震了下。
他抿唇思索了两秒,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看了眼。
M:邢同学
M:还有一件事忘说了
M:你的耳朵怎么也红了
“……”
草。
妈的。
邢雾面无表情看了两秒,脸上隐隐又开始发烫,他心里骂了句,摁了手机扔回桌肚里,一不小心没收力,撞到书上发出闷闷的一声“砰”。
他捏着自己手骨关节,从食指捏到无名指,清脆的三声“咔哒”后,他轻声啧了下。
顾星程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写了一小题,猛地突然听到旁边一声不轻不重的撞击声,顿了下,小心地斜着眼看了下,邢雾的脸更臭了,耳朵比刚才还红。
他眨了下眼,琢磨了一会要不要关心两句,就看见旁边的臭脸动了,往他这边偏了点,眼神不善。
“……”
下一秒,顾星程的脸又偏回去了,正对着白花花的试卷。
邢雾这辈子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纯情。
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人。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什么性格,话本来就不多,还总是专拣不好听不好接的话说。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社交的欲望。
反正以后也没什么交集,说那么多干什么,没有必要,浪费口舌也浪费心力。
叶清河和席越总是说让他别把事情看这么极端,说他就是把感情看得太重,又太过理性,所以把自己封闭起来,及时止损。
他自己其实没觉得,可能是习惯了。
但江亦眠这个人不一样。
说他跟谁玩的都好吧也不是,真正关系好的只有顾星程和许君行,但会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跟人提到他都是说,这人不错,脾气好还长的帅。
跟邢雾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类型。
所造成的结果其实差不多,都是点头之交,只是评价起来更好,更有话题。
而提到邢雾就只是一个字,冷,说多点也就是不爱说话,感觉不太好相处。
可能是坐得太近,也可能是对邢雾来说江亦眠这个同桌实在话多,跟人相处的模式和他截然相反,亦或是江亦眠这个人太欠,总喜欢跟他呛,明明能看出他不想说话,却一定要让他说话,所以邢雾莫名对他关注。
但邢雾知道这些都不是原因。
他很清楚。
邢雾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很清楚自己的情感,毕竟他的情绪很少,稍微一抓就能抓住。
他很早就意识到了。
江亦眠不一样,跟叶清河和席越都不一样。
好在他足够理性,也足够能忍,只是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候莫名贪恋这种关系。不打破,也就意味着稳定。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他和江亦眠关系不是,不进则进。
所以他一首没说,他也不是那种性格,但他没想到江亦眠那么敏锐,也没想到他那么明目张胆。
好像从认识江亦眠开始,这个人就一首是自信的,似乎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很无所谓,张扬肆意。
因为他从小到大想要的都能得到,所以不争不抢,又大方又理智,想要的早己牢牢抓在手里,别人想抢都抢不走,而其他,你们随意。
他贪恋了很久这样的关系,他也不是对江亦眠这段时间的变化没感觉,只是一首没有说破。
而真当江亦眠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他却后退了。很矛盾,就像是溺水中的一块浮木,想抓却抓不住。
理智告诉他不能也不行,但心底却有一种声音一首在说,没关系,偶尔冲动一次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