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教室里待了好一会，这个点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值日生和零星几个留下来的同学。江亦眠跟之前一样，帮着邢雾拖了地。
邢雾没客气，双手抱在胸前懒懒靠在后门，看江亦眠拖地拖得辛苦。
其实说看江亦眠不太准确，邢雾的头发又长长了，刚洗完头的时候比较蓬松，看着刚好在眼睛那里，要是伸手压一下，大概能到鼻尖了，习惯性垂头的时候，半张脸都能被遮住。
所以江亦眠分不清他在看什么，看地，看他还是在发呆。
江亦眠看了一会男生的乌发，突然没头没尾得开口问了句：“……邢雾，你的头发是不是又长长了？”
这句话起的很无厘头，而且明显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傻问题，但江亦眠还是问了，就好像他只是想听邢雾说话，想听到邢雾一个肯定的“嗯”。
果然，邢雾嗯了声，只是嗯完，又在后面加了句：“该剪了。”
“上次什么时候剪的？”江亦眠问。
“军训前。”邢雾说。
“那是该剪了。”江亦眠点点头咕哝了一句，拿着拖把在走廊的一块瓷砖上磨蹭了会，瓷砖被擦得油光发亮。他抬头盯了会邢雾那头乌黑的软发，话音一转，突然又说：“要不，还是别剪……”了吧。
只是话说到一半，话音就又止住了，因为这个要求也很无厘头。
邢雾闻言抬了下头，眼神在江亦眠脸上囫囵看了一圈，最后跟人对视。他说：“为什么？”
“……”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只是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江亦眠心说。但也许其实他心中早己有了理由，长发好看，揉起来舒服，不扎手，但他没什么立场说这些。
他刚想说“没什么，要不还是剪吧，看你自己”，却听见对面的人先开了口。邢雾偏开视线，垂下眸子，淡声说：“再说吧，最近没时间，懒得去。”
江亦眠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弯了下唇，说：“……嗯。”
两人打扫完卫生吃完饭己经七点多了。雨下的不是很大，邢雾懒得打伞，于是依旧没带伞，跟着江亦眠拼了一把走回寝室。
这场雨下得太久，整个泥地都变浸湿了，柏油路也是干了湿湿了干，这么多天颜色完全变浅的时候几乎没有。
空气里都是一股子混着雨丝的泥腥味，又清新又粘腻，被水染成深色柏油路混在夜色里，在路灯下明暗一片。
江亦眠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但只有几步路就快到寝室门口了，他盯着鞋带看了会，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系鞋带，手上却突然附上一股冰凉。
邢雾抬眼看着他，手掌虚虚握在江亦眠手指上，指尖抓着黑色的铁质伞杆。
他皱了下眉，声音冷淡：“不系么？”
江亦眠半天才啊了声，把手从邢雾掌心里抽离，说：“……谢了啊，这就系。”
邢雾拿着伞，就这么垂眸看着男生蹲下的身影。
这个年纪的男生脊背就算在宽都很薄，薄薄的一层，校服贴在脊背上，能明显的看出男生后背瘦削的肩胛骨。
系鞋带其实用不了多久，但江亦眠还是觉得这几秒的时间过得很慢，甚至有些煎熬。
很奇怪，明明视线没有实质性，但他却还是能很明显的感觉的邢雾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一首盯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等他系好鞋带起身的时候却又忽地消散了。
在斜眼看过去的时候，邢雾却还是那副冷冷淡淡垂眸看着地面的样子。
冷淡的像是刚才盯人看的人真的不是他，而是江亦眠的幻觉。
邢雾把伞递过来，江亦眠接过伞，又触碰到那点冰凉的肌肤。他突然问了句：“你不是有洁癖么？”
怎么现在被我碰一下没事么？
邢雾顿了下，说：“不是洁癖。”
“嗯？”江亦眠偏头看过来。
“只是不习惯。”邢雾说。
“所以，”江亦眠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然后挑了下眉开玩笑反问：“这是被我占便宜占习惯了？”
“……”
邢雾似乎有些无语，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人一旦自己心虚了，做什么都觉得心虚。
江亦眠几乎是说完就有些后悔，心慌了好一阵才松了口气。以前插科打诨习惯了，觉得没事，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样的玩笑话却莫名带上了点试探的味道。
试探邢雾，也是在试探他自己。
他下意识看了眼邢雾，却只能看见男生下垂的眉眼。
还好……邢雾应该没有察觉什么。
于是他像以往那样，一副没指望邢雾答，玩笑过就算的态度掠过话题，垂眼看到了邢雾搭在裤边的手。
他突然想到刚才那点带着潮气的冰凉的指尖，开口问道：“冷不冷？”
“什么？”邢雾似乎在走神。
“手怎么这么凉？冷不冷？”江亦眠问。
“不冷。”邢雾下意识回答。
江亦眠知道邢雾什么德性，偏头看了眼人，显然没有相信邢雾的鬼话，低着声音又问了遍：“真不冷？”
“……真不冷。”邢雾顿了下说。
江亦眠叹了口气，不知道出于什么念头，突然伸手抓住了邢雾垂在裤边的指尖，很轻地握了下。
感受到和自己指尖截然不同的温度，邢雾指尖烫的缩了下，又很快舒展开。他抿了下唇，说：“不冷。”片刻后，他又加了句：“别他妈动手动脚。”
江亦眠本来都打算放手了，邢雾这么一说，反而有了种就想跟你对着干的逗人意味，轻笑了声，握的更紧了点，说：“就不。”
反正以前动手动脚的事情也没少干，所以他有恃无恐。江亦眠眨了下眼，心想。
“……”邢雾不说话了，垂眸看了眼江亦眠的手，又抬头看了眼江亦眠弯着的眼，偏头挪开视线。
江亦眠原以为邢雾会无语冷嗤一声，然后再挣开他的手。他根本没用多少力，稍微一挣就能挣开。
没想到，邢雾不知道出于什么念头，竟然没有挣开，只是眉头似乎轻蹙着，在雨雾的夜色里看不太真切。
江亦眠忽然就觉得这样交握着有些烫手，下意识就想松开。
但这时候松开，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于是他生生止住了念头，在脑中囫囵过了一遍他以前什么德行。
应当会笑着趁机再占一会便宜逗人，等人被惹恼了才会堪堪放手，再道歉？
江亦眠思索着到底怎样才显得自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旁边冷淡质感的声音又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