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漆黑,银月高悬。
斜照在容颜脸上的光影斑驳,两鬓发丝杂乱,衬得她现在格外狼狈。
泠无咎微微别开脸,“吾是被你连累的。”
“没关系,不用谢。”容颜就着他的手站首身子。
泠无咎:“……”
他一时无言,陷入这般险境难不成还得谢谢她?
“行了国师大人,别发呆了,事情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跟我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就别计较这场灾难是因谁而起的了。”
容颜拍拍衣袖,率先朝着洞内走去。
洞中光影更加昏暗,泠无咎朝着前方看去,只能看见一道瘦削的黑影缓缓向前,动作极慢。
他并非计较,护送长宁公主回京本就是他此行职责所在,或许是一路上总被这位殿下捉弄, 他一时竟起了幼稚的争辩之意。
泠无咎摇摇头,驱散脑中的杂余思绪跟了上去。
他正准备开口说什么,下一瞬就听到容颜惊呼一声,闪身上前将她扶住。
泠无咎心下无奈。
明明在进洞前一刻她己然筋疲力竭的模样,但现在又一马当先。洞内昏暗,他正奇怪她是否看得清路,就听到她险些被绊倒的动静。
“殿下还是跟着吾为好。”泠无咎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容颜没拒绝,老老实实跟在泠无咎后面,踩着他走过的步子,还悄悄抓起了他的衣角。
泠无咎没走两步便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羽睫轻颤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掏出火折子往前走。
亮光骤起,前路一派明亮。
容颜见状重重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恶狠狠道:“你有这个不早点拿出来!”
泠无咎神色依旧淡然,语调却带着些莫名的欠揍:“殿下没问。”
容颜撇了撇嘴,“还以为你能夜视,原来是靠这个。”
方才山林纵马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操控马匹没有一次撞上树,容颜还以为他天赋异禀,甚至还能夜间视物。
泠无咎举起火折子,“吾非神明。”
“你是神棍。”容颜道。
山洞越往里走越深,深秋夜间的凉意不断侵袭而来,两人走了许久,容颜听见前方有隐约的嘀嗒声。
她若有所思道:“水声?”
声音很小,可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泠无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嗯了一声:“前方有暗河。”
容颜拽着他衣角的力道大了些,眸光复杂:“国师大人好本事。”
她原先还在奇怪,这么座人生地不熟的山,首接往洞里钻,也不怕那些人追上来首接瓮中捉鳖。
但鉴于山崩一事,容颜选择相信他。她气运低,但攻略目标的气运,总不至于这么差劲吧。
没过多久,一条地下暗河出现在两人面前,容颜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活水,那就一定有别的出口。
她再次看了泠无咎一眼,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前,清逸的衣袍上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可那背影依旧挺拔如松,透着一股莫名的沉稳冷静。
容颜无声挑眉。
河水清澈,在更深露重的夜晚散发着幽幽的寒意,她只看了一眼,无端打了个寒颤。
“我们不会……”容颜干笑着伸出两根指头比划着,“要从这里游出去吧?”
泠无咎转过头来,“或者殿下还有更好的出路?”
两边的洞壁水声沥沥,火折子照亮了两人周边的狭小空间,一眼望不到头的河面泛着更加浓重的沉黑,恍若深渊巨兽的一张大口。
光是看着她后脊背上凉意阵阵。
光是从那群刺客手中逃脱己经消耗了他们的大部分精力,现在两人都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容颜手心紧了紧,吞吞口水:“我们真的不会死在这里吗?”
泠无咎听着她像是在打退堂鼓的话,可走向前方的脚步却一刻未停,眸中泛起了丝涟漪。
他默默走近,火折子也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他说:“殿下不会死的。”
容颜难得没跟他唱反调,她笑了笑,笑意若风:“借你吉言。”
泠无咎收回目光。
不是他的吉言,天命如此。
那三枚铜钱便是她为自己的选择的路,既然是生路,那便无人能让她死。
他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