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摩尔曼斯克到他们的目的地，要开几个小时的车。
中途车子还出了点问题。
好在霍斯在国外也是神通广大，换车没有耽误多久。
车停下。
西周还是白茫茫的雪原，前面有人类建筑物，但不知道是什么。
但这和海边绝对不搭边。
应星走出来，转头问霍斯：“海呢？”
霍斯牵着他往前走。
“还没到呢，我们现在要换乘。”
他们走进建筑物里，这是个类似营地的地方。
星星灯圈起了好几间屋子，屋后是几个集装箱，上面覆了厚厚的一层雪。
霍斯推开其中一个屋子的门。
应星往里看，看见几辆类似摩托的东西，他一下子就明白霍斯嘴里的换乘是指什么了。
他挣开霍斯的手，凑上前去打量这些铁家伙们。
长长的柜台后，有人隐秘地凝望他。
那人装扮很奇怪。明明在室内，偏生还要戴上帽子和口罩，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也躲在防风镜后，令人看不分明，只知道形状不错。
霍斯敲敲玻璃柜台。
他低声警告：“老实点，之前我们是怎么商量的。”
值班员遗憾地收回目光。
霍斯说：“给我们一辆摩托，要骑大约3千米。”
值班员眼神淡漠，似是没听清，拿了两把钥匙出来。
霍斯扫了眼，强调：“一辆。”
值班员把两把钥匙一起往前推。
应星研究完，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钥匙。
他跟霍斯说：“我自己开。”
霍斯拒绝：“要摩托车驾照的。”
“好吧。”应星有些不高兴，要把钥匙还回去。
这时，值班员说话了。
“我可以载你。”
他声音极其嘶哑，像是被一把火燎过嗓子。
闻言，应星的视线投注在这个奇怪的值班员身上，皱起眉。
他目光一寸寸下扫，心想：
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霍斯及时拉走应星，心里连骂好几声。
不守规矩的疯子。
……
应星坐在霍斯身后，躲着风，偶尔向西周张望。
来这的几天里，他从不同交通工具上看这座城市。
次次感觉都不一样。
从冻住的汽车车窗里往外看，这座城市是沉默的、凝固的。
从鹿和狗的雪橇车上看，是毛茸茸的、温和的。
现在，是寒冷又暴烈的，像是前晚喝到的、埋在雪地里的伏特加。
摩尔曼斯克，确实很好。
应星把手塞到霍斯身前的口袋里。
带他来这里的霍斯，也不错。
霍斯空出一只手，隔着衣物牵住他。
乘着风雪，这次是真到海边了。
应星跳下车，远远就看到立在海边的秋千。
他刚要走，被霍斯拉住。
应星：？
“干什么？”他问。
霍斯还没下车，他一条腿撑着，把应星重新拉上车。
“宝宝，晚上我们再来看。”
“为什么？”应星问。
“白天出海会好看一点。”霍斯正儿八经地解释。
应星双眸一眯，“那你刚刚为什么不首接把我带去港口？”
“我不去。”应星拒绝。
霍斯笑：“只是因为想提前带你来看看秋千。”
他体贴地说：“不去就不去吧，听你的。”
他这话一出，应星反而重新坐上车。
霍斯迟迟不动。
应星抱紧他腰，催促：“开啊，不是说出海吗，怎么不动了？”
霍斯叹了口气，重新发车。
路上，霍斯遗憾道：“宝宝，你说你这么聪明干什么？”
应星不理他，只问：“船上有什么？”
有毛都没长齐的狗崽子，霍斯无声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很快。”他对应星说。
应星轻哼一声，细数霍斯的漏洞。
“你演的太粗糙了。你想做成什么事，永远都会假装是双赢，让我很难拒绝。”
霍斯又笑：“宝宝把我看穿了，怎么办，以后骗不到你了。”
应星语气危险，“你还想骗我？”
霍斯一路求饶。
到了港口，霍斯带着应星上了艘私船。
那船孤零零地停在一边，与另一边的老船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船新，但不大。
应星在小小的船舱里逛了一圈，最后看向驾驶室。
那里门关着，没有一点声音。
霍斯走进来，拥着应星，说：“去外面看看？”
应星放出音量：“你要藏的东西，在外面……”
“还是驾驶室里。”
驾驶室有了点动静，噼里啪啦的。
应星勾起嘴角。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好猜啊。
霍斯吃味，他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伸手，拉平应星的嘴角。
接着，吻上去。
应星竖起一根手指，堵在唇边。
霍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你说的，在这，会最喜欢我。”
“嗯，”应星点头，“所以我配合你。”
霍斯张口，轻咬着他的骨节。
“有点后悔了，耀武扬威没有二人世界开心。”
应星撤掉手指。
霍斯打蛇随棍上，终于达成目的。
应星只让他亲一下。
“开心没？”他问。
霍斯指指嘴角，一个开心的弧度。
“以前还说让我不要可怜你？”应星想起电话里嘴硬的霍斯，调侃。
霍斯从来能屈能伸。
他说：“那求你多可怜可怜我。”
……
应星出了船舱。
海面涌起大量雾气，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坐在石阶上看着温泉的夜晚。
但那晚不会再有。
现在这个由橙日、蓝海、雪山、黑沙构成的不冻港，也很难再有。
霍斯姗姗来迟，与他并立。
船朝着一个方向行驶，最后停驻。
周围渐渐围了几艘船，共同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海浪之间的鲸鱼露出鱼尾。
看着看着，应星突然笑了声。
游鱼，尤余。
尤关。
应星问：“等会去哪？”
霍斯回：“餐厅。”
……
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酒馆更合适。
很符合尤关的调性，应星心想。
他看着霍斯点餐，猜测着尤关可能会出现在哪。
此时，三角琴清脆明亮的音色响起。
欢快明亮的曲风点燃了酒馆的气氛，消解旅人一天的疲惫。
人声加入，尤关那听上去就很贵的嗓音出现。
应星心说这人装都不装一下。
他往演奏区看去，然而那里却空无一人。
原来音乐是提前录制好的。
他微挑了眉。
他今天好像遇到了所有人，但又一个也没见到。
餐上了。
暖流和冰川交汇的摩尔曼斯克盛产海鲜，看起来就味鲜味美。
应星点了蟹。
侍者放下食物，贴心地戴上手套，为客人拆蟹。
拆好的蟹却独独放在一位客人桌前，好像是知道这一桌是谁做主。
应星抬头看了一眼侍者。
哦，人在这呢。
应星把蟹分了一半给霍斯。
“你吃。”霍斯给他推回去。
随即也戴上手套，开始处理其他海鲜。
一顿海鲜，应星的手愣是一点也没脏。
走出餐馆，天空全暗下，两人终于再次回到秋千边上。
应星看着秋千，又看向和秋千有点距离的海，转身指责霍斯：
“这么远，根本踢不到海里。”
“而且秋千旁边都是黑沙，哪有雪？”
霍斯握住他戳着自己的手指，没有回答，而是说：
“宝宝，今天是除夕。”
“嗯。”应星应了声。
秋千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打着摆子。
霍斯时而吻他，时而说话。
“我很想独占你，但今天是除夕。”
“我也想让你过一个最热闹的新年。”
他把应星抱到秋千上，轻吻上应星的眼。
“闭上眼，你想要的就会有。”
应星闭眼。
他安静地吹了一会风。
突然，不知谁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抓紧。”
下一刻，秋千升高。
应星睁眼，看见奔涌而来的海水。
秋千落至低点，应星朝下看。
黑沙变为细软白雪。
应星伸出腿。
他身后，几人伸出手，把他往高处推。
白雪扬起，撒进海里。
“宝宝，你想要的都会有。”
应星回头。
霍斯身边多了几个人。
带着护目镜的谢云舟、穿着船员服的盛瑞章和侍者服的尤关。
“往前看。”霍斯说。
应星扭回头，看见天边出现了一抹微弱的白光。
白光越聚越多，越聚越亮。
光影游动，像是飘动的绸带在空中飞舞。
又不知从哪一刻起，白光转绿。
但绿色还是很浅。
突然，绿光炸开，极绿的绸带铺满黑色的天幕。
谢云舟说：“绿色的极光很难得，它对粒子能量和环境要求很高。”
霍斯感慨：“我回摩尔曼斯克五次，从没有看过绿色的极光。”
尤关笑说：“应星，天都在眷顾你。”
盛瑞章认真地说：“谢谢老婆带我看极光。”
极光是风的形状，也和风一样转瞬即逝。
天空恢复平静。
应星收回目光。
极光消失了，但身边人还在。
应星看向他们，轻声说：
“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