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归惊讶,方墨确实震惊了一会儿,晚上躺在病床上还在搜索着新峰集团、新峰集团执行总裁何迟的相关信息。
但这种不可思议的新奇感没有持续太久,方墨睡了一觉醒来,心里也就已经没了什么波澜。
人家是大老板,人家身家亿万,和他方墨有啥关系呢?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这件事情也渐渐被方墨抛诸脑后。
金秘书之后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再来,只是中间打过两次电话问候,她背后那个全国优秀青年企业家老板更是一直没有现过身。
想想也正常,人家那样的大人物,能让自已的秘书探望、打电话慰问他这样的小鱼小虾,就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后面连续几天,方墨的日子过得格外规律,也格外平静。
白天接受治疗和检查,太阳好就走出去,到医院配套的绿地散散步,傍晚坐在湖边吹吹风、投喂一下蚊子。
师父或师娘每天都会抽空来陪他待一会儿,师娘也听方墨的,没有再做饭带过来,只是偶尔炖了汤,或者买点方墨爱吃的蛋烘糕带给他。
机修厂里的同事也来过,和他们吹牛的时候,难免会被问起他救人的经历。
除了那次金秘书来看过他一次之外,被救女孩儿和家属从头到尾没出现过,说到这事儿,方墨的同事们却无不替他不值,这在他们看来着实过于忘恩负义了,再怎么着都该亲自探望一下吧。
方墨和师父师娘说过那个金秘书、何迟还有那个叫何昭颜的女孩儿的事情,但却没和同事讲。
他跟同事说,那个被他救下来的女孩儿好像伤的很重,她自已也没法来探望;至于她的家人,也许这会儿也没法考虑得那么周到,没什么好责难对方的。
况且,他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的费用全是对方承担的,金秘书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方墨也上网查过,都是价值几千上万的名贵礼品——方墨挑了一些送给了师父和师娘,剩下的要么给方媛寄了回去,要么就挂二手卖掉了。
这样丰厚的回馈足足赶得上他大半年的工作,方墨已经觉得受之有愧了,更没有抱怨的道理。
听他自已都这么说,同事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医院里住到一个星期的时候,方墨就有点待不住了。他自觉自已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异常,就算偶尔活动剧烈,也不会再有心悸的感觉。
师父安排他休息一阵子,他很想趁这个机会,回老家去看看爷爷和妹妹方媛——经历了这一阵子的事情,他格外想念他们。
但主治医生没有同意方墨出院的要求,说他还没完全康复,至少要再留院一周。
方墨也不懂医学上的事情,见医生说的很严重、表情也比较严肃,虽然很想回一趟老家,但也就不再坚持。只是每天他都会申请外出,回自已的住处做做卫生、洗洗衣服、浇浇花,然后完事儿再回医院。
待到第十天的时候,金秘书又来了,这时方墨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吹风。
前一天刚下过雨,气温不高,天空中白云朵朵,午后的阳光也很好,再加上从湖面上吹来的阵阵凉风,实在是惬意得不行——夏天里有这样的天气很难得,不出来走走实在是说不过去。
“方先生,别来无恙。”金雨曦打了声招呼,没等方墨反应过来,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和上次一身黑衣黑裙不同,她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但还是美得叫人眼前一亮。
金雨曦的再次到来,让方墨颇为意外,他本以为她上次离开之前说还会再见也只不过是客套而已,没想到居然她还真来了。
“好久不见,金秘书……”方墨客气地打招呼,不动声色地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去,身体也下意识挺直了些。
虽然金雨曦笑得仍然那么让人入目春风,但已经知道她和她老板身份的方墨,潜意识里有了距离感,面对金雨曦时也不像上次见面时那么放松了。
方墨莫名紧绷起来的状态让金秘书不由得疑惑了片刻,似有一丝明悟,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先生看起来有些紧张呢。其实何先生是个很……随和……的人,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您不用这么拘束,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就好。”
金秘书温柔注视着方墨,看着她脸上温和的微笑,方墨轻轻笑了笑,身体也稍微放松了一些,面带糗色地说道:“我之前从未想过,这辈子能有机会与你和何先生这样的大人物产生交集……”
金秘书连连笑着摆手:“何先生确实是大人物,但我只是个秘书罢了……”
方墨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络上查到的信息,不禁好奇地问道:“我前阵子在网上看到个说法,说新峰集团的掌门人何迟何先生…… 嗯……”
说到这儿,方墨却又迟疑了起来,不知道自已想问的问题是否会显得冒犯。
金雨曦见状,微笑道:“您但说无妨。”
眼见金雨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方墨索性抛开顾虑,单刀直入地发问:“听说与何先生相熟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人们叫他新峰集团的‘暴君’。我很难想象一个随和的人,会是一个暴君。”
金雨曦也许是没想到方墨一脸严肃,结果问的是这么八卦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格外爱笑,这大概也是她总能不知不自觉间就让方墨放下紧张、放松下来的原因吧。
“传言有时候难免有些夸张。何总在工作上确实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性格也很……特别,但在生活中对待身边的人还是比较友善的。不过,无论我说什么,其实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何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您自已在相处中去感受和判断。”
就在方墨若有所思地点头时,金雨曦敛容郑重发出了邀请:“方先生,何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今晚见您一面。是关于何小姐的……”
方墨愣了愣。哎?这时候要见面?还是关于何小姐,也就是那天方墨从车里救下来的那个姑娘?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金雨曦说她还在抢救,难道说那姑娘醒了?还是说已经……
方墨轻声问道:“不知何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她昨天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目前的状况仍然不太乐观。”
“她的身体机能暂时稳定了下来,各项体征也趋于平稳,但因为脑部受创很严重,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这种昏迷可能会持续较长时间,甚至有可能…… 永远醒不过来。目前还在进一步观察和诊断,尝试各种治疗方案,情况……很不乐观。”
“何先生他呢,很感激您救了何小姐,也很担心家人的病情。他想当面聊一聊,不知能否麻烦您跑一趟……”
方墨听后便沉默了,他本能地想要拒绝。
首先是他觉得自已与对方的关系极为不对等,维持这样的人际关系他一向觉得非常疲惫,单是坐着什么都不说都会如坐针毡。
其次他并不觉得自已能为何昭颜的后续治疗提供有实际意义的帮助,他怕自已去了却帮不上忙,只是白白浪费彼此的时间罢了。
最后则是对方已经给了他很丰厚的回报,他也不指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如果对方是想当面道谢什么的,他觉得确实也没什么必要。
就在方墨打算开口拒绝的时候,他又转念想到自已的爷爷,突然有所触动。
当年爷爷确诊老年痴呆和帕金森的时候,他也相当崩溃,那时候他初中还没有毕业,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是既难过又害怕。
那个何先生虽然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但亲人遭逢大难,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此时的心情想必都是共通的。
他要操心公司的事情、要为妹妹的伤情神伤,还要安抚家人的情绪。也许这时候请自已过去,也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找个人说说话,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
如果这都拒绝,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方墨想到这儿,拒绝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方墨最终还是一咬牙,点头应了下来:“既然何先生想聊聊,那我就去一趟吧。何总现在肯定心情很差,如果见面聊聊天能让他好些,我也算是能帮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忙了吧……”
见方墨纠结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听完他说的话,轮到金雨曦神情复杂起来了,一时间都有些无语。
沉默良久,金雨曦低声幽幽地道:“方墨,你其实可以拒绝的。你总是想怎样做会对别人更好,却不去想这样对你是不是更好,这不是能让你自已过得很好的生存方式。”
方墨听得一愣,这个漂亮女人仿佛能看透自已心中所想。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还是笑着对金雨曦说道:“你把我说的太善良了,我只是觉得也就是跑一趟的事,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金雨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晚上我再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