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哈斯塔回来了,嘴里同样叼着什么东西。它颠颠儿地跑到方墨面前,将嘴里叼着的东西丢到方墨面前,献宝似地呼哧呼哧起来。
这是……吃了别西卜的小鱼干,又把自已珍藏的宝贝拿来当谢礼了?方墨疑惑地看向哈斯塔丢到面前的东西,顿时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只又肥又胖的田鼠,被哈斯塔咬了个半死,手脚抽搐着躺在地上。哈斯塔则呼哧呼哧地看着方墨,然后又看看小黑猫别西卜,一脸的憨相。
还没等方墨做出反应,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哈斯塔的金雨曦倒是率先发出一声尖叫,从躺椅上蹦了起来,但她动作太急,脚下的鞋子又是很细的跟,当即脚一崴,痛呼一声,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扑去。
何迟被她的尖叫吓得一激灵,眼见着金雨曦仓促要摔,他连忙起身去迎,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何迟手轻轻地拍打着怀中女子的后背,狐疑不定地问道。
“老鼠!好大的老鼠!”金雨曦被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往何迟怀里钻,头都不敢回地指着身后的地面。
这时方墨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惊叫一声也赶忙从躺椅上跳了下来,躲到了何迟身后——她倒没那么怕老鼠,她之前送外卖的时候什么样的店家都有,再嚣张的老鼠都见过,眼前一只半死不活的田鼠倒还吓不到她。主要是何昭颜怕啊,所以她现在得表现得怕。
何迟将金雨曦打横抱起,把她抱到堂屋门口,用脚从堂屋屋檐下勾了把小凳子过来,让金雨曦坐下。
他随手抄起一把放在门口的竹笤帚,走到那老鼠旁边,用笤帚拨弄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何迟疑惑地看了周围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了蹲在老鼠旁边呼哧呼哧、一脸得意的大黄狗哈斯塔。
方墨哭笑不得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何迟脸上顿时挂上了一道黑线。
“蠢蛋,这玩意儿是能送人的吗?送也不会送点好东西,活该被只猫欺负……”说着,何迟便挥起笤帚,要去揍眼前这傻狗,却被方墨给一把抱住。
何老爷子也夺过他手里的笤帚,看了一眼屋檐下揉着脚踝的金雨曦,说道:“行啦,看把你能耐的,对条狗发飙。快去,小雨脚扭了,你赶紧带她回去处理一下。”
看了看又扒拉起那田鼠的大黄狗,再看了看屋檐下揉着脚踝的金雨曦,何迟点了点头,朝着金雨曦走了过去。
“颜颜,时间也不早了,你去洗洗睡了吧,后面要倒时差,可能短时间内睡不了几次好觉了。”何老爷子和颜悦色地对方墨说完,又吩咐闫妈将那半死不活的田鼠拾掇拾掇丢出去,自已也回屋了。
方墨陪闫妈一起将外面的躺椅都收回屋里,看了看金雨曦的伤情、和众人道了晚安,便回了何昭颜的房间。
洗过澡,吹干头发、做完必须要走的护肤流程,躺倒在床上,时间也来到十点。
折腾了一下午,又是采菱、又是落水、又是哈斯塔那一番折腾,方墨也感觉有些疲惫,看了会儿手机便沉沉睡去。
方墨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已的一家人都还活着,爷爷也没得病、自已和媛媛都在念书,她梦见上大学了的自已带着对象去见爸爸妈妈,他们做了油爆河虾还有蹄花汤……
就在方墨熟睡之时,咔哒一声,房门被轻轻地从外打开,一个黑色的小影子从打开的门缝小跑着进到屋里。只见它跑到门后,人立而起用自已的体重将门关上,随即无声无息地来到方墨床边,只轻轻一纵身,便跃到了床上。
皎洁的月光透过没有拉上帘子的窗照进屋里、撒在床上,那黑色的小影子在月光下现出身形,正是何昭颜养的那只小黑猫别西卜。
小猫在方墨的枕边站了一会儿,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床上找了个地方把尾巴一盘,趴了下去。
在它身旁,女孩儿发出一声梦呓,然后吧嗒了两下嘴:“……妈妈,油爆河虾好吃……”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
……
二楼,何老爷子的书房。
老人家站在书案前,低头看着眼前白天写下的那副字,当看到“昭颜”下面的那行“永远?爷爷”,何老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但当看到“昭颜”上面的“晨曦”二字,他又忍不住无声地叹息起来。
他拿起裁纸刀,将那纸从中间裁开,一半写着晨曦二字,另一半则是一句“昭颜永远?爷爷”。
敲门声响起,何老爷子抬眼看去,只见闫妈端了个杯子走了进来。
“来,老爷子,喝点蜂蜜水吧。”闫妈将杯子递到何老爷子面前,何老接过抿了一口,就将杯子放到了桌上,低下头装裱起自已白天和孙女合作的那幅“大作”来。
闫妈看到那副有点搞怪的字,也忍不住笑了,但她随即看到了一旁写着“晨曦”的那半张纸,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老爷子,都19年了……”见何老爷子神情低落,闫妈不禁出言宽慰,“该放下了。”
何老爷子苦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放下?丽娟儿啊,怎么放得下呀……你说好好的一个孩子,要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人死了,也都都认了……可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常劝晓芸放下,我自已其实也老惦记着……总想着那孩子如果像晓芸念叨着的那样,真的还活着,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我每次看到颜颜,就感觉看到的是他们姐弟两个……”
“何老,我觉得阿钧说的对,那种烈度的灾害,那么混乱的情况,一个保温箱里的孩子,就算被人救出来也很难生存……”
何老爷子抬眼看着那张写着“晨曦”二字的宣纸,好一阵默然无语后,终于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片刻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丽娟儿,你和鸿钧说的对。一会儿拿去厨房,烧了吧。”
闫妈点头应下,将那写着“晨曦”二字的纸折起来收好,脸上随即露出一丝笑容:“老爷子,您也想开些,咱家颜颜不是还在吗?这次回来,我看那丫头也长大了。”
“虽然还是很孩子气,但是今天这丫头主动来帮我干活儿了,开始懂事了。这孩子啊真的是,仿佛是眨眼间……就从那么一个小不点儿,嗖地长那么大了,真好哇。”
闫妈提到昭颜,何老爷子脸上的抑郁神情也渐渐消散,笑容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孩子嘛,总是会长大的……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人更是如此……行啦,你去忙你的吧,我把这点弄完,一会儿就去睡了。”
“好,您可别弄到太晚,晚上我可是会来查岗的。”闫妈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何老爷子的书房,轻手轻脚地朝着一楼走去。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从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一晚,闫妈烧了一张纸,何老爷子裱了一幅字,方墨做了一场梦。
至于何迟和金雨曦,除了他们自已和窗外的月光,谁也不知道这一晚他们睡在了哪个房间,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