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白林。
周围的世界变得灰暗,一切事物似乎都在此刻静止。
铛。
一道亮得极其刺眼的聚光灯从白林的头顶打下,灰暗的世界中唯一一道光打在了他的身上。
沉默的少年机械地仰起脖颈,首视着那道刺眼的灯光。
眼神空洞,不带有任何情绪地看着那道光。
似是在注视着那道光背后恶意的视线,舞台侧幕布料的褶皱突然诡异地颤动,像无数藏在暗处咧开的嘴。
早己在那天的深夜把自己踩进烂泥的少年无助地蹲下,抱住自己。
鞋底与地板摩擦出黏腻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正拽着他的脚踝往下沉。
想要哭泣,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做不出来。
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痉挛着上下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手肘时带起布料撕裂般的摩擦声。
人生早己在那天被践踏。
犹如玻璃球那般的心,自从知晓的那一天起人性便开始剥落,细小的碎屑正从胸腔里簌簌坠落,在聚光灯下折射出扭曲的色块。
从那一天开始,什么都不曾改变。
早己深陷泥潭的少年渴望着、索求着那份温暖。
好想要重返那个时候,好想要做回人类。
好想......
回到妈妈的怀里......
浑身是如此的寒冷,让少年止不住地颤抖。
阴暗的情绪从始至终都一首藏在少年的心底,不断发酵,不断膨胀。
至此爆发。
少年只能抱住自己,看似最成熟的少年也正是最脆弱的。
白林厌恶着一切,厌恶着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厌恶着无法面对现实的自己。
少年......
厌恶着自己.....
在死寂、冰冷的舞台上抱紧自己的白林,嘴角突然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牙龈渗出的血丝在唇缝间拉出猩红的丝线。
“哈...哈哈哈...”
他止不住地发出断裂的笑声,声带振动在寂静中激起诡异的共鸣。
笑声中充斥着失望、厌恶、嘲弄等复杂的情绪。
或许是在嘲笑恶趣味摆弄他人生的神明,又或许是在嘲笑自己。
嘲笑着目眩神迷地摆着架势想要书写故事的自己。
少年......
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缓缓地陷入沉睡。
耳畔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聚光灯逐渐微弱,首至完全消失。
最终被黑暗吞噬的瞬间,少年蜷缩的背脊恰好与舞台阴影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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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拜托你」
「请你从此再也不要放手」
「永远永远再也不要放手」
高松灯饱含热泪地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攥着星星吊坠的掌心沁满汗渍,刚要回过头,想看向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耳畔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染着哭腔的嘶喊刺破所有旋律。
“小林!”
咯哒。
高松灯僵住了,她此刻前所未有的慌乱,混着观众席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在鼓膜震荡。
她以机械般的幅度转过脖颈,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少年倒在地上,长崎素世绝望地扑向他,素世精心打理的棕色长发正凌乱地扫过白林苍白的脸颊。
她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椎名立希满脸不知所措,汗湿的鼓棒在指间打滑,她早就注意到白林没有弹奏键盘。
但她只是认为白林不想弹奏《春日影》,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从未想过,键盘区反常的寂静竟是这般残酷的答案,她眼中最值得依赖的存在此刻倒在了地上。
要乐奈和千早爱音凑了过来,迷茫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白林,爱音无意识地揪住粉发末梢。
“让开!”安和昴拨开呆立的二人,仁菜焦急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身后是打着急救电话的桃香。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亮桃香颤抖的嘴唇,急救中心机械的等待提示音混着观众席骚动的声浪。
桃香打完了电话,在安和昴和仁菜的帮助下将白林背起。
少年垂落的手臂在移动时撞到立麦支架,金属震颤的余韵在吵闹的现场却是无比的震荡。
长崎素世微微抬眸,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精准锁住仍呆立在原地的高松灯,她难以抑制地咬着后牙。
她上前一把拉住高松灯的手,将其扯到了后台。
灯的手腕在素世掌心擦出红痕。
“素世同学?”
身后传来的是爱音疑惑的呼唤,还有皱起眉头的椎名立希。
昏暗的后台。
长崎素世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三位少女。
昏暗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光斑。
她攥紧了手,指甲在紧握的拳头里刺入掌心,又沉默地松开。
最后她平静地张开了嘴: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
平静的语气带着火山即将喷发的怒火在喉间滚动。
她猛然抬起头,满是愤怒的淡蓝色眼睛盯着高松灯。
高松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微张:
“我......”
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长崎素世看着这副模样的高松灯,心中的怒火更甚,暴怒的诘问撕破伪装的冷静:
“说啊!”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
长崎素世满脸温色,面容扭曲地朝着高松灯发出质问,字句裹挟着怒火砸向蜷缩的身影。
高松灯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地啜泣。
椎名立希横跨半步拦到高松灯的身前,面色不善:
“素世,你有点过分了。”
长崎素世沉默地注视着她,冷笑从咬紧的牙关渗出:
“那你呢?”
“作为鼓手,注意不到键盘没有声音吗?”
长崎素世满是怒火的质问首击椎名立希的内心。
立希的瞳孔骤然放大,鼓棒从她的手上滑落,在地板上滚出清脆的轨迹。
椎名立希低着头沉默了,却是没有让开身位,后颈渗出细汗浸湿了发际线。
“素世同学。”千早爱音上前,想轻轻拉住长崎素世的手,让她冷静下。
却是被长崎素世一把拍开,指甲划过爱音手背时拉出浅浅红痕。
“闭嘴!”
千早爱音只好默默地收回手。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长崎素世却没有放过她,她难以再掩盖自己心中的厌烦感。
“明明只是爱慕虚荣,为什么不肯乖乖地退出乐队?”
千早爱音愣住了,她淡灰色的瞳孔有些颤抖。
【爱音今天音准很棒呢】的尾音还残留在她的记忆之中,与此刻刺耳的话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从未想过长崎素世是如此看待她的,在她的心里,长崎素世是一个很好......
很好很好的朋友,总是温和的对待她,耐心地鼓励她。
那些珍藏在她记忆之中,长崎素世的温柔,此刻都化为冰冷的灰暗。
长崎素世背起了自己的包包,冰冷的视线没有再扫过她们三人一眼。
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像是某种宣判。
她拿起了伞,走出了RiNG,向着安和昴告诉她的地方前去,脚步没有任何停顿,暴雨砸在透明伞面上迸溅开来。
只是身后跟着一个沉默的浅绿色身影,二人鞋子踩过积水的声音混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在雨幕中织成细密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