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娇坐在马车里闷闷不乐,“雪月,你有没有觉得池念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她那个语气,好像不是很待见我。”
雪月为自家殿下打抱不平,“殿下,你是才反应过来吗!她那何止是不待见你,都明晃晃朝你下逐客令了!真是太过分了!”
“她听到我要送她药材后脸一下子就白了,总不会是嫌弃我送的这个礼不好吧?”
“可是池小姐以前并不像是嫌贫爱富之人,”雪月小声嘟囔,“她今日这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和殿下您小时候摔了跟头后也性格大变一样……”
雪月一语中的直接点醒她,许娇娇的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刹那间,一阵眩晕突袭——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时隔四五年之久,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把她拖入书中的狗屁神仙——沅泽!
“沅泽,你作为一个神仙,就不能管管事吗!居然失联这么久!”
沅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哟,我不过请了四天假,你都长这么高了,哎呀,不好意思,瞧我这记性,我忘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不过你看我不是一休完假就来了吗~”
“行了行了,刚好我也有急事想问你,女主池念现在是已经‘重生’了吗?”
“是,原书的重生场景便是宋家后院落水。”
“可是这不合理!明明我对她已经很好了,按理来说她以后也不会被许娇娇害死才对,为什么还会重生?我努力到今天又有什么用!唉,有种八十岁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担水顶着大太阳去村头浇菜苗浇完发现浇的是别人家地的无力感。”
“你认为重生的概念是什么?时间倒流吗?”
“要不然呢?”
“所谓各个世界,不过是一个世界各种可能性的衍生罢了,它们相似却又不相同,所以与其说池念是重生,不如说是两个平行小世界的重叠,两个灵魂相融合,她提前知道了另一条平行线的自已,并且原先的记忆也优先被怨念最深的那个所覆盖。”
“你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什么时间回溯,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失忆咯?”
沅泽点头,“时间回溯这种事,就算我是神仙也做不到,我最多只会把人从一个世界丢到另一个世界~”
听完沅泽的解释,许娇娇松了口气,池念还是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池念,没有像她一样彻底换了一个人。
“她还会想起我的,对吗?”
“当然了,他们都是人,有自已的判断力,只不过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契机……”
“不多说了,你只要安心完成你的任务就好,这个世界如何脱离原书的轨迹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很快你就能重新回到自已原本的世界了。”
沅泽大袖一挥,许娇娇转眼间又坐在了马车内。
雪月轻轻摇了一下许娇娇,“殿下快醒醒,我们到皇宫了。”
在常人眼里,她和沅泽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不过是打个盹儿而已。
许娇娇点点头,“嗯,走吧。”
冬至过后,寒意更加浓郁,东濮也迎来了一场大雪。
雪是东濮的吉瑞之兆,民间有句谚语: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寓意着下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宫苑里的红梅也开得正好,遒劲的枝干上朵朵嫣红,与朱色墙壁遥相辉映,落在雪地上,又给银装素裹的世界带来几丝喜庆。
难得遇到场大雪,许娇娇和萧芋可、萧聿白三人在御花园里玩雪。
萧芋可团了个大雪球,一下子砸到了萧聿白身上,“哈哈哈,大笨蛋,这都不躲!”
萧聿白佯装生气,“砸不到我又要骂我,砸到我还要骂我,小芋圆你真的是,唉……”
许娇娇捏捏萧芋可的脸,“小芋圆,你去外面看看,哪里还找得到像萧聿白这么好的哥哥,天天陪你玩,还受着你的小脾气。”
“那我也找不到比娇娇姐姐更好的姐姐!”萧芋可抱住许娇娇,“我还想吃娇娇姐姐宫里的柿子饼!”
萧聿白提醒道:“可就算现在派人去取也来不及了,别忘了我们马上要去太和殿。”
“父皇有什么大事要说吗?”
萧芋可年龄还小,不太懂朝政方面的事,许娇娇和萧聿白倒是心知肚明。
东濮国势并不景气,近来皇帝越发频繁让太子萧忘处理朝政,有意让他接管自已的位置。
东濮的国政里,立储是一个重大仪式,要选择黄道吉日于文武百官前宣告。
钦天监算出今天是六辰值日之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更是遇上有祥瑞之称的大雪,妥妥的大吉。
是个明眼人都能猜出萧晟想干什么。
“时候不早了,皇姐,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太和殿前,赤旗飘扬,擂鼓声动,一片升腾气派之象。
“萧忘哥哥怎么不同我们站在一起?”萧芋可好奇问道。
他们顺着视线望去,只见萧忘身着礼服,与萧晟、皇后南宫华嫣站在高台之上,颇有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正巧,南宫华嫣也同时面露得意地朝他们几个皇子公主看了过来。
看来萧忘和皇后早就知道今天仪式的目的了。
朝廷势力纷繁复杂,他们是担心立储仪式被有心之人听到阻挠,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声张。
许娇娇对这个仪式并没有多大兴趣,萧忘顺利成为储君也与她无关,萧忘在原著里就是个垫脚石,也并非是她的任务对象之一。
许娇娇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身边站着的人——
萧聿白在书院的成绩不比许娇娇好多少,而且对朝政并不感兴趣,在他眼里当储君还没和萧芋可玩扮家家酒有意思。
萧翊寒虽然猜不透,但他比许娇娇还不受皇室待见,听说他生母地位不高,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在宫里就是个透明人存在。
萧芋可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生母也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更不会在这里耍手段。
再看高台两侧,站着训练有素的军队,为的就是防止有刺客突袭,确保仪式所有人的安全。
这样一来,在场没有人可以对萧忘构成威胁,成为储君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人已到齐,万事俱备,只差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诏书了。
萧晟站至位前,整个大殿立马肃静,他摆出皇帝的威严,开始宣读诏令——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共四海之利为利、以天下之心为心……”
……
“皇姐,别打瞌睡了,被父皇发现他又要骂你。”萧聿白小声提醒道。
许娇娇尴尬应道:“这诏书是不是挺长,跟念经似的。”
萧聿白无奈点点头,“没办法,只能再坚持坚持。”
萧芋可腿也站麻了,她借着萧聿白的衣摆挡住自已小小的身形,然后靠在他身侧休息。
百无聊赖下,许娇娇数起了宫墙上探出的一丛梅花。
不比御花园的红梅娇艳,这枝白梅似乎与大雪融为一体,落在人肩头,悄无声息,惯会伪装。
许娇娇出神地看着花瓣在空中飘旋、回荡又落下。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数着数着,她竟不知道自已是在数梅花,还是在数雪花。
“嫡子萧忘,日表英才,天资粹美,兹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
高台上,萧晟还在继续宣读他的诏令。
随着语气激昂,许娇娇知道诏令已要接近尾声。
立储仪式顺利得不可思议,只差几句,她就可以回到暖和的房间,与萧芋可一起吃柿子饼。
梅花落在墙下人的肩上,那人抬起手,但他似乎以为是雪,便没有拂去,任凭它落在肩上。
但是梅花和雪不一样,梅花是有香味的。
“报——三皇子与南燕使臣到!”
墙下的人才察觉肩上的白色是梅花,他不在意地抖落,可是梅花早已留下了暗香。
他就像那枝梅花一样,在所有人狂欢的时候,在所有人放下警惕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肩头,留下暗香。
漫天飞雪里,许娇娇看到了一抹醒目的艳红,与墨色的发丝一起,肆意又张扬。
“父皇,儿臣奉命完成外交顺利归来,现有要事启禀。”
南宫华嫣给萧忘的立储仪式想了千万种可能与防范,却偏偏漏算了萧以南这个变数。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萧以南的身上,仿佛他才是这场仪式的主角。
看到自已这个多年未见的儿子,萧晟竟然有一丝陌生感,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发不出任何声音,“你……”
“父皇,儿臣是打断了什么仪式吗?”
萧以南语调微带歉意,可许娇娇从他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得逞的意味。
“无妨,先说说你有何要事禀报?”
“儿臣这次,带来了南燕的请和书。”
不仅是萧晟,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南燕无论是财力还是实力,都远在东濮之上,怎么可能先低头向东濮请和?
而且还是一个质子的功劳!
“此话……当真?”萧晟不可思议道。
南燕使臣出来解释道,“三殿下所言千真万确,微臣此次前来,就是给陛下您送请和书的。”
萧晟记得这个使臣,这下他也顾不上什么立储仪式了,连忙走下高台亲自迎接。
南宫华嫣连忙追上,“陛下,忘儿的仪式还没完成!”
“皇后!你放肆!没有看到朕与贵使有要事商谈吗?至于立储仪式……择下一个黄道吉日再议吧。”
南宫华嫣怔怔地看着萧晟同使臣上了步辇,离开了太和殿。
明明……就差一点了,南宫华嫣咬牙切齿,心里暗道,萧以南……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弄死!
太和殿乱作一团,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曾经消沉的三皇子派势又在此刻沸腾起来。
萧以南立如此大功,萧忘储君的位置似乎岌岌可危。
萧翊寒状似无意地走到萧以南面前,“皇兄,欢迎回来,只不过皇兄你的时间选错了,貌似现在毁了太子殿下的好事呢。”
“不止,应该还有你的好事才对。”
“……皇兄何意,臣弟不解。”
“萧翊寒,你真当我不知你干了什么吗?是不是觉得自已的秘密藏得很好?”
“皇兄说笑了,臣弟哪有什么秘密……”
“要不要给你点提示——浣、衣、局。”
“你怎么会?!”
“如果不想我将这件事告诉萧晟,你最好离许娇娇远点,否则,我不介意和你清点一下旧账。”
太和殿另一侧——
萧芋可探头张望着,“娇娇姐姐,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哥是谁呀?”
许娇娇一直望着萧以南的方向,“他是被父皇遣去南燕的三皇子,在你出生前就已经走了。”
“怪不得我从未见过!那这个哥哥一定和娇娇姐姐的关系很好吧,他刚刚一直看着你!”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