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城是一座很割裂的城市,钢铁丛林的背面是白墙黛瓦的温柔水乡。
幽深宁静街道处,时不时有伴随着琵琶声的婉转女音传进耳朵里。
李却归听着这乐声,坐在石台阶上,盯着水面倒影发呆。
他避着摄像头多的地方走,顺着巷子树林之类的路七拐八拐,不知道现在在哪。
跑出来时,他第一时间想联系的是林弋,路上借了好几个人的手机打电话,但林弋的电话压根打不通,不知道那煞笔在干什么。
估计要么在加班,要么在酒吧喝酒。
李却归身上没钱,没证件,没手机……什么都没有。
素城没有夜生活,这边天黑之后基本没什么行人了,今晚估计是要露宿街头。
好在临走前穿得厚,冻不着。
李却归戴上帽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双手插兜,继续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前走。
天黑以后,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李却归依稀能从一两个零星亮着店铺招牌判断出来,这是个商业化严重的古巷,因为这里头什么网红小吃都有,估计是景点一类地方。
在这也不能多待,得赶紧继续找个犄角旯旮。
“老板,能看一下您这监控吗?”
李却归脚步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老板见他不点餐,还一首在这里徘徊,有些警惕:
“看我这的监控做什么?”
那男人长叹口气:“一哥们带着老婆在这边旅游,他老婆精神有点问题,一会没看住,跑了,我们在帮他找人呢。”
老板睁大眼睛,惊呼一声:“哦呦,这可不得了,你们报警没有?”
男人面不改色:
“报了报了,警察也帮忙找着呢,我那哥们都快急疯了,所以我们才分头一块出来找找,看有没有消息什么的。”
“你稍微一等哦,我给你调监控……”
李却归快步往前走,还把帽子拉低了点。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融进这漆黑夜色。
找人的那位丝毫不知自己己经和“林总老婆”擦肩而过,还在仔细和老板凑在一起看监控呢。
李却归虽然穿着一件很低调的黑色羽绒服,但那件衣服袖口上有个圆形红色logo,很贵一牌子。
林衔秋手底下这些人在这个冬天,也多少都见过不少有钱人穿这牌子的衣服,他看到监控里一闪而过的身影,顿觉不对,急忙让老板暂停:
“哎,您等会……”
“倒回去。”
老板拖了下进度条,然后慢慢放大。
那人定睛一看,五分钟前。
找着人的能拿到三十五万奖金,这位错失三十五万奖金,肠子都悔青了:
“艹!”
老板不明所以地端详着这个身影,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个女人,怀疑道:
“这显然是个男人,你哥们老婆不能是男的吧?”
那人匆匆出门去追,甩下一句:“哎呀,这年头有男老婆不也正常吗?”
林衔秋表情阴寒地坐在车内,时不时能接到几个电话。
李却归两条腿跑不远,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跑出内环。
内环里简单粗暴被划成两部分,市区和古城区。
两边紧挨着,根据李却归最后消失的方向来看,他要么往东跑要么往西跑,东边是古城,西边是市区。
林衔秋分了两波人,一波人向宠物医院朝着西方向,二十公里内找。
另一波人则是向东,在古城区附近找。
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几十个人在给他发线索消息,他挨个看着,忽然屏幕上弹出来一个电话。
林衔秋接起来。
那人声音激动:
“林总,古城区这边有消息!八分钟前,在这个小刘素食馆附近我在监控里看见李先生身影了!”
林衔秋攥紧拳头,沉声道:
“去通知所有人,让他们全往古城那边赶,你继续查,我马上到。”
“是。”
挂断电话,林衔秋捏了捏眉心,跟司机报了手下人刚刚跟他说的地址,让他赶紧开车过去。
他咬的越紧,李却归越是没路能走,抬头看向西周,基本上全是店铺,在大道上待着估计是不行了。
李却归张望一番,看到一条黑漆漆,连路灯都没有的小道,他犹豫一番,最终还是钻了进去。
这小路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借着月色,李却归能看到两边粗糙的砖墙,上面还有红色喷漆字写的“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再往前走,路宽敞了些,两边是破破烂烂的砖垒成的半墙,墙旁边是年久失修的栅栏门。
里面是个小院,院里的房子颇有年代感,有木头格窗和绿色铁门,铁门颜色发白生锈,上面的漆都来,看上去一搓就能簌簌掉一大片下来。
当然,李却归看这么清楚的原因,是路口尽头有一盏路灯。
这点光亮带给了他一点点安全感。
李却归朝着光亮的地方走过去,结果还发现了一个意外收获。
有个电话亭贴在砖墙旁,大概和周围建筑一样,是上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不过这电话要投钱才能用……
但这地方连只狗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继续往前走会重新回到大路上,刚刚林衔秋的人查监控,肯定看见他了,现在林衔秋估计己经带着人往古城这边赶,说不定自己一出去没走几步路就会被抓。
怎么办呢……
这边都是些没人住的破房子,要不爬进去躲躲?等明天这边人多起来,再找人借钱来打电话?
李却归有些抗拒地看着一个个乌漆嘛黑的老旧房子。
他不太喜欢待在太黑的地方。
但现在好像也没得选了。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窗户的声音吓了李却归一跳。
只见他旁边窗户里,有灯亮起来,窗户打开,一个看着像流浪汉的男人叼着根烟头,打量着他:“打电话?”
这个人应该是看着这电话亭地人吧?
李却归想了想措辞,说:
“我……和家里人走散了,身上没钱。”
男人看着他,突然把窗户全打开,自己从里面翻出来。
李却归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这边路不宽,他退了几步就靠到墙上了。
离得近些,男人这会看清了李却归那张清纯无害的白皙脸蛋,他语气稍松:“你要打电话也不是不行,也就一块钱,我给你得了。”
说罢,他从自己裤兜里掏出来一块钱。
李却归伸手去接时,男人眯起眼睛:
“你这手怎么了?”
李却归含糊道:“没什么,受了点伤。”
这男的不太对劲,但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对不对劲了,电话亭就在旁边,他怎么也得先联系上林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