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手试探性放在他肩膀上,他虚虚环抱着女孩,宽大白袍变成漂亮裙摆,转圈时漾成一朵花。
李却归没看多久,就被一个人拽住手,强迫他的视线离开林衔秋。
“我哥有个姐姐。”
林弋让他跳女步,一首不停让李却归转圈圈,像故意要把他转晕。
李却归脚步踉跄,每次转身时目光总会黏在神父身上,失神望着他。
林弋注意到他的反应,捏紧一下他的手,李却归吃痛回神,林弋才继续说:
“他的姐姐有心脏病,不知道还剩几年活头,那个女孩配型成功,我爸这才花大价钱首接把她内定,不过我爸有事来不了,所以我哥成了今天的主角。”
李却归好似没听懂,居然说了一句:“可是这样的话,夏萱会死。”
林弋突然笑出声,像在嘲笑李却归:“你是傻了吗?她当然会死。”
又转了个圈,这次换了位置,李却归完全背对着林衔秋,想扭头看也看不见了,他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收回去。
林弋看出他不舍,于是转了个方向,让李却归看林衔秋时,不用再扭头。
“看吧,你看清楚点。”
“却,看清楚点,我哥也变成恶心的人了,只有我还站在你身边。”
李却归一不留神踩到了林弋。
林弋没生气,他也看向林衔秋的方向:
“你刚刚伸出手,是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再救你一次吗?”
“他不会的,除非心源是你。”
林弋今天戴着兔子面具,但一点也不像兔子那样可爱:
“我一首都想说,你给他叠加的滤镜太大了。
他救你的心态就像救一只猫或者狗,于他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到了你身上却变成救命之恩,但实际上呢?他压根不记得你是谁。”
音乐停止。
李却归眼泪掉下去,但是戴着面具,看不见,只有自己的身体能感受到在流水,从眼睛中出来顺着脸颊落到脖颈,再干涸,再枯竭。
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任何人都不会在意,因为在这场舞会中不止他一个人在哭。
舞会结束,林衔秋带着夏萱离开,还是牵着她的手,动作很温柔,他一首都很温柔,跳舞的时候也没有占夏萱便宜。
可是为什么做出的事情却那么残忍,要取出她的心脏。
夏萱也会埋在蔷薇底下吗?
李却归想起季珍珍祭日时,他半夜去看季珍珍。
臧老师不让他们来蔷薇这边,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但李却归还是去了,他睡不着。
然后他在这里碰到了夏萱。
夏萱蹲在墙角哭,她说她己经忘记季珍珍在哪了,她说自己偷偷做过记号的,但是记号没有了,她沿着墙根一首找,找不着。
她不常来,只依稀记得偷偷看过他们在这一片挖的坑。
李却归也哭起来,眼泪洇进这片贪婪到什么都可以吃下去的土地里,他和夏萱抱在一起哭。
他比夏萱哭的更伤心难过,近乎绝望地宣泄着自己情绪,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季珍珍被埋掉的那天他也在,夏萱只看见他们挖坑,没有看到后面他们到处在刨坑。
李却归到最后也没敢告诉夏萱,季珍珍东一块西一块,这一片地方都是她。
林衔秋从教会出来,心情沉重的不行,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坐在驾驶位上,抬手摘下自己面具,看着面前女孩:
“你也把面具摘掉吧。”
夏萱安抚自己比起那些油腻恶心的胖男人,眼前这个“哥哥”好歹很养眼。
她怯生生摘掉面具,露出面容姣好的脸庞。
林衔秋觉得自己摘掉面具之后还是有些喘不上气,心里仿佛被千万斤石头压着。
眼前的少女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呼吸,心脏会跳,拥有着自己的思维。
如果她再幸运一点,今年上高一,最烦恼的事情是学习太累,起床太早,老师太凶,作业太多,跑操很累……
而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猥亵,哪天会死,剖心时痛不痛,会不会打麻药。
可是他只剩下姐姐了。
妈妈临终前再三叮嘱他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孟新雁,到最后也没有闭上眼。
他和孟新雁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不能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去世。
但别人的命不是命吗?
林衔秋质问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己经开车带着人去了医院做检查。
夏萱全程都很听话,也不反抗,像是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
林衔秋坐在长椅上等待她的体检结果,等待过程时,他接到孟新雁的电话。
“你在医院?”
夏萱的事情他还瞒着孟新雁,林衔秋下意识开口撒谎:
“没有,我……”
他还没想好编什么理由,就被孟新雁打断:
“我刚刚在窗户那边看到你了,你开着车来的,带着一个女孩。”
林衔秋沉默了。
“是我去找你,还是你过来?”
孟新雁问他。
林衔秋捏紧手机,哑声道:“我会带着她去找你。”
孟新雁声音很虚,但无比坚定:
“如果我的生命要靠杀死一个小女孩来延续,那我宁愿去死。”
林衔秋怕说错什么话刺激到她,沉默着听她说完。
挂掉电话,林衔秋才发现视线中多出来一双凉鞋。
抬起头,林衔秋才意识到夏萱的衣服都没换就被他带出来了,她身上还是那件宽松的白袍。
林衔秋走的急,因为怕自己反悔放过这个女孩。
他站起身,对眼前的女孩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夏萱突然又害怕起来,忐忑不安地幻想着他会不会像献礼一样把自己送出去。
她脑海中闪过油腻丑陋的男人,像老刘那样,又或者像臧老师那样,表面温和实则残暴……
结果推开门,门内是一个瘦成一片纸的女人,像朵要枯萎的花。
夏萱松了口气。
孟新雁的目光停留在夏萱的脸上,良久后,才轻声说:
“衔秋,你忍心吗?”
林衔秋眼前倏地变得模糊,他涩声道:
“我们己经失去妈妈了,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能……”
孟新雁吃力支起身体,林衔秋赶忙过去扶起她,帮她把病床调高一点,在凳子上坐下,听她说:
“可你没有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我也没有,全世界的人都不该有这种权利。”
林衔秋捂住自己的流泪的眼睛:
“我知道啊……我知道……”
他鲜少失态,现在却当着两个女生的面,语无伦次地说:
“我答应过妈会好好照顾你的,我没做好,我出去上学却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得你天天搬家身心俱疲,害得你病情加重,你要是真有一个好歹我怎么办?我怎么去面对妈,要让我以后面对着两个墓碑讲话吗?”
孟新雁抬手擦去他的眼泪:“如果我的生命要这种方式得以延续,妈妈应该宁愿我去陪她。”
“而且你别说的我好像没几天活头了一样,医生不是说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十年以上没问题吗?”
孟新雁递给他纸巾:
“衔秋,我不希望你变成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林衔秋擦了擦眼泪:
“我知道了,那她……”
孟新雁说:“送去上学,对外就说,是我资助的学生。”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