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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阿昭,一定要活下去

裴知叙捏着鹰首玉扳指,眸光幽幽望着她的背影,连带周遭温度都变得冷冽。

还是头一次知道,当皇后是件如此登不了台面的事。

思及此处,他胸间好似有口气堵着,起伏几息,终究还是忍下了。

“行,朕应你。”

听到他答应了,宁晚棠浅浅松了口气。

下一刻,后背贴来温暖肉墙,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对视。

“你心里有顾虑,朕能体谅,但封后的事,朕只允许往后延一延。”

宁晚棠柳眉微蹙。

裴知叙看着她,黑眸幽邃:“这是朕最大的让渡了,你若拒绝,朕不介意明日就抬你入宫,后日行册封礼。”

“你这是在以皇权压我么?”宁晚棠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不。”裴知叙心下一慌,“是你说此生想与一人长相守,朕倾慕于你,若不强势一点,你如何能信。”

“……”歪理。

月上中梢。

裴知叙离开宁宅,顺便带走了在宁宅周围巡逻的禁军。

庭院一片寂静,点点繁星缀于夜幕高空。

宁晚棠回到观澜阁睡下。夜半三更,正是夜色最浓重的时分。

她站在梦境边缘,视野好似被重重灰雾笼罩,茫然望着梦境中的宁氏旧宅,景象逐渐与暗室中的回忆接轨。

大哥割舍之后,高烧不止,昏迷不醒。

缠绵病榻的阿母接连两日见不到大哥,嗅出一丝不对劲来,闹着不肯喝药吃饭,乳娘没办法,只能告诉阿母真相。

她躲在屏风后,看见阿母将药碗打翻在地上。

平日端庄优雅的阿母,彼时头发蓬乱,缩坐在床头,抱着衾被无声痛哭。

乳娘将她带出去。

“阿昭乖,夫人心情不好,你先去找二少爷好不好?”

她点头应下,却偷偷去了后厨。

阿母的药每两日换一罐,但府中情况捉襟见肘,连药渣都快熬没味儿了。

熬药时,她不小心把手燎起了水泡,疼得钻心,但亲手为阿母熬了一碗药,她很开心。

入夜,她将熬好的汤药端去主院。

院门紧闭,庭院里海棠花树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木托盘上。

她站在门前,心里莫名惴惴不安,抬手将院门推开一条缝。

啪嗒——

木托盘脱手落地,汤药撒了一地。

她望着海棠花树下,早己失去体温的阿母,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全身剧烈颤抖,力气好似抽空。

“阿母!”

她快步冲过去,却被树下纷乱的石块绊倒在地,就在她抬头想再看一眼阿母时,视线蓦然一黑。

“阿昭,别看。”

是二哥的声音。

宁澄将她抱在怀里,不顾她的哭嚎,将她带离了主院。

平元十八年五月廿西。

收到求救信的师父及时赶到,要带她离开,她自是不愿。

“不,我不走!”

幽暗的厢房内,只剩兄妹三人。

面对倔强的幼妹,宁澄束手无策。

就在她埋头不肯听话时,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头,借着幽微烛火,看清大哥惨白的脸庞,笑容依旧和煦温暖,却难掩病态的疲惫。

大哥将一方白布递给她。

“这是什么?”因哭了太久,说话鼻音很重。

宁澄与宁潇相视一眼。

“这是宁家的陈情书。陛下在查阿父,可暄城与西京相隔千里,陛下未必知道暄城发生的事,只要把陈情书递到御前,宁家才有活路。”宁澄道。

听完二哥说的话,她眸光陡然一亮,转而看向大哥,似在问‘二哥说的是真的?’

宁潇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收好白布,藏在衣襟里。

“阿昭,一定要活下去。”宁澄握着她的肩膀,明明逆着光,那双眼眸却分外明亮。

房门被敲响,提醒他们该走了。

“大哥二哥放心,我一定尽快去西京,你们等着我。”

宁澄笑容带着些许苦涩,喉间硬生生挤出一声“嗯”。

看着她带着所谓的‘希望’离开,屋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宁澄大喇喇坐在地上,“想不到光风霁月的大哥也会撒谎了。”

宁潇敛笑,眼里只剩疲惫。

“狗皇帝要定阿父的罪,还管有没有证据么?”宁澄浑身透着一股挫败感,垂着头,眼神嘲弄,“若无狗皇帝授意,这群狗官敢围宁宅?!”

说着,他眼眶一热,赶忙抬手擦脸。

肩膀落下重量,宁潇坐在了他身边,难得没有维持端庄仪态,坐姿散漫,揽过宁澄的肩。

无需多言,宁澄也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什么,又有多想开口安慰他。

宁澄仰着头,长叹了一口气,自我宽慰:“无所谓,至少阿昭能活下去。”

宁晚棠站在灰雾笼罩的梦境边缘,看着怀揣着血书的自己,满怀希望地跟随师父离开宁宅。

灰雾笼罩的梦境仍在继续。

就在她离开第三天,宁宅深夜走水。

街坊西邻本想救火,却被当地官兵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富丽堂皇,昌荣数十载的宁家大院烧成灰烬。

……

六月。

刑部奉旨,查清了宁家旧案,宁氏满门得以陈冤得雪。圣旨在六月初五颁下,京府丞郑副使涉及迫害暄城宁氏,削去官职,发配充军。

恢复宁元修的爵位,牌位入太庙。

关于宁元修在任时提出的一系列章程,承景帝也下旨复用。

不止如此,承景帝还下令厚赏宁晚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成箱往宁宅抬。

一时间,京都风起云涌,最会见风使舵的达官显贵们,暗地里猜测纷纷,甚至传出承景帝有意立宁晚棠为后的消息。

在圣旨颁下的第二日,元佑亲自送李伯回宁宅。

都说进了诏狱,不死都得掉层皮,可李伯在诏狱待了多日,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脸都圆润了些。

今日天清气朗。

竹瑶拿着纸笔,眼睛慢慢扫过箱子里的物件,在这些御赐之物登记造册。

“说来也是奇怪,府里的海棠花树开得好好的,陛下前几日突然下令说要拔了,改种紫薇。紫薇虽好,可这些海棠花树是李伯精心培育了好久。”

竹瑶一边记,嘴里喋喋不休:“好在主子舍不得,特地写信进宫,这才留下了。”